那天我在姊姊的背上看到黃昏時的紅蜻蜓……
一股狼狽狠狠席卷向他,如果他還沒決定要讓她鎖住一輩子,那麼,他就沒有權利踫她!
聲音持續,動作停頓,他面無表情地彎身從地上拾起床單拋給她,沒有一句解釋,他只是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他留下了她,愕然躺在桌上,艷紅唇瓣腫脹,嬌胴雖披著床單,卻還是掩不住奈奈子那一身被他愛過了的鮮紅印子。
陰霾。
奈奈子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在落地窗上滑動,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
Tiger……Tiger……Tiger……Tiger……
這個英文單字已快讓她在玻璃上,給刻出了紋路。
陰霾,無關于天氣。
陰霾,是她的心情。
她來夏威夷一個多月了,還沒遇過一個雨天,可天晴,無助于她的心情,來自于伊虎的一舉一動,才是影響她心情好壞的原因,這其間她曾和日本的家人通過幾次電話,卻一點點也沒有想回家的念頭。
她只想待在,一個他存在的地方。
她只想嗅聞,有他呼吸過的空氣。
自從書房里的擦槍走火後,伊虎變得很忙、很忙,忙得有些無法想象。
罷開始時,他總推說有重大研究得埋首在實驗室里不能回家,她嚷著要跟,卻被他冷淡拒絕,他說他不想要一個不懂事,只會黏人的小未婚妻。
要她學懂事?
好,她咬咬牙忍下。
她乖乖地每天到廚房里陪著廚娘Cici學做他愛吃的菜,學調他愛喝的酒,
甚至,還去買了一堆機械原理的原文書,試著想在兩人下次見面時讓他知道,她也可以變得非常非常懂事的。
她甚至發揮不恥下問的精神,上街請教那些阻街女郎,想了解一下她們的實戰經驗,她不懂,為什麼她的未婚夫會突然對她失了胃口,而明明他們曾經相處得那麼快樂而融洽。
曾經,他的眼楮、他的身軀,都為她燃熾著強烈的欲火,她雖然單純卻不至于無知,不會錯看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那種強烈渴慕的眼神,她對他的愛,不可能只是單行道的。
偏偏一天兩天過去了,他不但沒再回家,連通電話都沒有,若非她今天一邊在落地窗上寫字,一邊豎直了耳朵,恰好听到管家在電話里低喊主子,她還不知道他打了電話來。
二話不說,她激動地搶過管家手里的話筒。
「喂喂!是Tiger嗎?」她興奮得連聲音都微微起了顫抖。
電話那頭半天不出聲,但她卻能強烈地感覺到是他,只有他,才能連聲音都不出,就能給人一股沉沉壓力的。
「你別不說話……」她感到委屈地啞了嗓音,顯得可憐兮兮的,「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好半晌後,話筒里終于出現了伊虎的聲音,卻是淡漠而遙遠的聲音。
「我在香港。」
「香港?!」她忍不住嘟嘴抗議,「好遠,你在那邊做什麼?」
「辦事。」他簡單回答,甚至無意掩飾語氣中的不耐煩。
「辦什麼事?」她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不懂事,但還是無法掩去語氣中的酸意,「女人的事嗎?」
伊虎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她的催促下才緩緩再度啟口。
「奈奈子,妳一定要這麼不懂事嗎?」
奈奈子?
不是小可愛?也不是親愛的?
如此一來,她就更加斷定他去香港,是為了別的女人。
「你口口聲聲要我懂事……」她隔著電話終于發火了。「但我不懂的是,你成天說忙沒空理我,那為什麼又有時間千里迢迢去伺候別的女人?」
「奈奈子!」
是因為隔著線路嗎?為什麼他的聲音如此冰冷?
「誰告訴妳,我到香港是為了伺候別的女人?」
「不用別人告訴我!」她在電話這頭用力跺腳,咬牙切齒,「你對我不聞不問,你對我愛理不理,你對我冷冷淡淡,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知道自己在鬧小孩子脾氣,但那是因為她愛他,他又整天不在她身邊讓她很沒有安全感呀。
她撒潑、她發蠻,但只要他一句甜言蜜語就能輕易將她安撫住,而在以往,他不是最會對女人做這種事的嗎?
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再費心安撫她的情緒了呢?
在她已向他告白說她「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他之後,他反而不再珍惜她這個小未婚妻了嗎?
她的眼里起了水霧。
他只要再多一句「要她懂事」,她一定會哭出聲,可如果他說的是「親愛的,妳想太多了!」那麼,她就會破涕為笑,轉怒為喜,輕而易舉忘了他這陣子的疏遠,而原諒他了。
但他說的卻是……
「如果妳非要如此認定,我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那就是默認了的意思。
奈奈子怒火更熾,她想狂吼、想砸爛所有的東西,但她想到了電話那頭的他,她不能發火,她不能沒有他,他在那麼遠的地方,她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更推進別的女人懷里。
她是他的未婚妻,她比別的女人有著更名正言順的地位,他年年送她女兒節禮,他是在乎著她的,他甚至為了她出生入死,救了她的命,她告訴自己,她和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是不同的,絕對不同的。
「Tiger,對不起……」
她一邊強迫自己低聲下氣道歉,一邊用力抹淚,並擠出開朗的聲音,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哭了,他不會喜歡他的女人是個弱者的,她是老虎的女人,她必須謹記。
「我知道我太孩子氣了,我不生氣了,只要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能回來陪我?」
伊虎在電話那頭半天沒出聲音。
他那麼聰明,一定知道她哭了,但他不但沒試圖安撫,甚至也不願給她一個安撫的承諾,他只是淡淡地丟了一句。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干脆直接說他不想回來,不想再見到她算了。
他為什要這麼對她?為什麼?
那個在香港的女人,真的對他有這麼重要?
他喝悶酒是為了她?
那天後來他不肯再繼續踫她,也是為了她?
「你再不回來……」
奈奈子讓自己的想象力,轟地一聲燃高了火氣。
有必要嗎?曾幾何時,在感情的世界里她竟淪落卑微至此?她的驕傲呢?她的自尊呢?
「那我就要回日本去了。」她用著夾帶威脅的語氣說。
伊虎听見她的話,卻只是再度沉默。
半晌之後他終于肯開口了,在她以為他會因為她的離去而緊張、而慌亂之際,他卻只是很平靜地說了。
「回去吧,妳確實是應該回去了,這里不是妳的家,妳早就該回去了。」
就像被幾桶冰水同時灌頂,冰澈人心!
緊捉著話筒的奈奈子全身僵硬,手冷、腳冷、血冷、心冷,她彷佛化身成了一座冰雕像。
她不敢相信,如此無情的話,是出自于她深愛的男人口里。
「Tiger!你到底……」
她的話沒機會問完,話筒里已傳出喀啦一聲斷了線的聲音。
她連一句「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的話都還來不及問,他就收線了。
一片死寂,就像她的心跳。
第七章
從伊虎收線的那一剎那起,奈奈子就開始了猶如行尸走肉的日子。
她喚來老管家,只扔了一句她要回家了,隨即,就見老管家快手快腳幫她備妥一切,看得出來,他的主子早已通知了他將瑣事打理好,只等她自己開口說要回去了。
在這老僕眼里,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