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拉著他的衣襟,驚惶地看著他,「你打算離開這里?」
「是的,不過這必須等到合約期滿後,畢竟人在‘社會’,身不由己,我不能帶著合約未滿就請辭或被開除的資歷離開‘新升’。」
方茹听著他的答案,無力的放開他的衣服,垂喪的別開臉去。原來她這五年來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費,還扭曲了他對她的印象,甚至到了無法修正的地步。
她是怎將自己弄到這樣的絕境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方茹懊惱地回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卻怎也想不出哪里出了岔子。
藍凱誠仍是關心地瞧著她,見她的唇瓣愈來愈蒼白,在涼風之下的她仍是不停的冒出薄汗,這副模樣教他十分擔憂。「如絮,你真的沒事嗎?若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沒關系,千萬別逞強。」
「沒、我沒事。」她茫茫然的站起身于,連正眼都不敢看他,只是擠出勉強的笑容,「我突然想到還有事情沒做完,我先離開了。」說完.她很快的轉身推開玻璃門跑進醫院里。
藍凱誠只是疑愣地看著她離開,腦子里的疑雲就像山巒遠方那片厚雲一樣,緩緩積聚。他低頭看著身旁袋子里的衣服,再回想起她剛才的異常,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蹊蹺,只是他找不到問題的源頭,實在無從猜想。
或許過些時日,如絮會願意主動告訴他吧!
自從在上林租了房子之後,方茹就再也沒有回到位于仰德大道上的家。雖然她每天醫院去時都會經過自家門口,但她卻從沒有踏進門的念頭,因為屋子的主人幾乎與她形同陌路,若非重要時刻,他們根本不會有所交集。
她站在門外,猶豫了好一段時間,直到確定自己今天的來意之後,才抬手按下門鈴,等候管家靜姨來應門。幾分鐘後,門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是大門開戶的聲音。
胡靜芝從屋子隊的監視器中看見門外的是方茹,趕緊放下手邊的雜務,親自跑到外頭替她開門。「小茹,快來,快點進來。」
方茹表情平淡地走進屋宅。她有多久沒回來了?這屋子又跟上次不太一樣……仔細觀察後,她恍然一笑,原來父親換了新紗窗,就連牆壁的顏色也換了,難怪她覺得陌生。
「我爸在嗎?」她淺笑問向長年替方家整理家務的管家。
胡靜芝和藹的臉容微微帶著歲月的痕跡,「在,方先生在樓卜書房,要靜姨幫你通知一聲嗎?」
「好,麻煩你。」方茹看著管家離開,目光追隨著她,想在靜姨的身上找到母親的影子。
她與父親向來很少交談,父女間的關系甚至比鄰居還要淡薄,即使兩人偶爾見面,交談也少之又少,而他們的關系在母親因病去世之後愈加生疏,有時一年到頭兩人甚至沒有講過十句話,至多就是她留張紙條表示關心。
案親在外頭可以呼風喚雨享受一切,在家里他卻必須面對一個無法繼承家業的女兒,也難怪父親會常常對她視若無睹。或許是因為她無法滿足父親的要求,才會導致父女倆的關系愈來愈平淡,最後到無話可說的地步吧!
「小茹,你爸爸要你上去找他。」胡靜芝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方茹微笑地點點頭,緩緩地步上梯,往父親的書房走去。女兒要見自己的父親竟然還要先通知?這說給別人听,或許會被當成笑話吧!
她走到書房推開房門,瞧見父親坐在椅子上抽著煙,表情有些嚴肅,不禁令她望而生怯。她緩緩地走進書房,就像小時候準備挨罵一樣,乖乖地站在書桌旁邊。
「你回來得剛好,我正好也有事找你。」方日升雙眉微挑,指著前面的椅子,口氣相當平淡,「別站著,坐下來說話。」
方茹在得到父親的允準後,才轉坐在身後的椅戶上,舉止間仿佛像客人似的,一點也沒有自家人怡然的態度,一張小臉始終垂得低低的。
方日升在看了女兒好一會兒後,開口打破沉默,「你今年多大了?」
方茹因父親奇怪的問題而抬起頭來,黛眉微皺,「二十二了。」
方日升了解的點點頭,再看向桌面上的資料,「嗯,也該論及婚嫁了。」
方茹因為父親怪異的話語而感到納悶,「爸?」
「你先看看這份資料。」方日升沒打算回答女兒的疑問,而是將桌上的資料遞了出去,等女兒接過資料開始翻閱,同時也說起今天叫她到書房來的主要目的「呂耕文是我相當欣賞的一位青年,他再過幾人就滿三十歲了,品行相當不錯,醫術也頗受好評,我已經打算過幾天向他提出條件,將地挖到‘新升’來。」
方茹一邊听著父親的話,一邊翻開一張張呂耕文的個人資料。突然,她圓了眼,「內科?」她訝異地抬頭望向父親,「新升的內科醫生不是滿了嗎?」
「沒錯。就是因為空缺已滿,所以才要找你談談你那位藍凱誠的事。」
方茹心中有一種不樣的預感,以她對父親的了解,她大慨猜得到父親的打算。「爸的意思該不會是想解聘藍醫生吧?」她大膽地詢問。
方日升滿意女兒的默契,「沒錯,我是這打算。」
方茹立刻搖頭,努力要求,「爸,你答應過我讓他待在‘新升’的,凱誠都還沒待滿一年,你若是突然解聘,那他往後在醫界怎生存?」
方日升不耐地睇了女兒一眼,「小茹,不是爸不肯幫你.而是這個藍凱誠的性子實在太過剛烈,醫院里已經有好幾個醫生都表示地無法與他合作。在這種狀況下,你教爸該怎做?」
「不是藍凱誠無法與醫院用的醫生合作,而是他不屑與他們合作!」她極力替藍凱誠辯護。
方日升愕愣地揚起眉,「你這句話是什意思?」
「我還想問爸在醫院這二十多年來到底做了什?還有三年前那份測驗卷,你為什沒告訴我那就是試題」?害我被凱誠誤會!」
方日升冷哼了一聲,「怎,那小子認出你來了?」
「不,凱誠並沒有認出我。就是因為沒有,所以當我知道這些事時,你知道我有多狼狽?」她難過地說道。
「有什好狼狽的?這本來就是人踩人的社會,給他機會他還不好好把握。像藍凱誠這種自命不凡的人永遠別想在社會上闖出一片天地的,你懂嗎?」他睇了不知長進的女兒一眼,「什都甭說了,既然他那不識時務,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下個星期人就撤除他的職位,讓他嘗嘗社會現實的可怕。」
「爸?!」
「就算五年前他對你有恩,我們有必要回報他,這五年來暗中的協助難道還不夠嗎?」
「暗中協助?」她苦笑著,「不,你根本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這是她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敢如此頂撞父親。
方日升憤怒地拍打桌面,以示威嚇,「是誰教你對我說這些話的?藍凱誠?」
「不是他,是我自己要說的。我今天的行為完全與他無關,你別牽扯到他。」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女兒竟然為了一個男人而頂撞我?那男人到底有什吸引你的地方?你為他做了這多,他感激過你嗎?不但沒有,還讓你在這五年來放任許多年青有為的追求者離去。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罵你才是!」方日升氣得幾乎說不活,只能猛抽煙以緩和脾氣。
「感激?若我的所做所為會讓他感激、那我才人的是看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