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島町二丁目,一柳。
一柳是位于高島町這個風化區里最高級的妓館,里頭的妓女不只姿色超群,才藝更是一流。
小夜衣是一柳最當紅的名妓,能歌善舞不說,而且還知書識墨,尋常人要見她一面比登天還難。她擁有挑選客人的特權及資格,因此就算有幸見上她一面,也未必能一親芳澤,就算一親芳澤了,也未必能留宿每人香閨。
但在橫濱,只有一個男人隨時隨地都能見她,那就是伊東長政,因為他是高傲的小夜衣唯一看得上眼的男人。
「叫八重再溫壺酒進來。」此刻,穿著白色襯衫及西裝褲、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猶如一名洋人紳士般的伊東長政,將頭枕在小夜衣腿上,慵懶的側臥著說。
而八重是小夜衣的小侍女,今年才十三歲,家貧的她是長女,底下還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弟妹,為了養活家人,她的父親只好忍痛將她賣到高島町來。
「你還喝?」小夜衣低頭笑看著他,嗓音嬌媚,「不好吧?你的新娘子不是在等你嗎?」
稍早前,佐久間小十郎已經來過一柳,並通報主人新娘子已經抵達橫濱。
「雖說沒有公開儀式,但今天可是你們的新婚之夜,你還是回去吧。」小夜衣面帶微笑勸著他,但態度並不積極。
她知道自己的身分對有頭有臉的他來說門不當戶不對,可即使沒有不切實際的妄想,還是難免嫉妒那個幸運的女人。
不過話說回來,她總覺得他這個婚結得有點詭異。首先,他連辦場公開婚禮的意思都沒有。再來,他居然一點都不急著回去見那個他花了大把鈔票娶來的新娘?
她感覺他心里有秘密,藏在他人無法踫觸的心靈深處。
「讓新娘子獨守空閨,好嗎?」她試探地問。
伊東長政沉默了一下,閉上眼楮,以低沉的聲音呢喃自語。
「比起我漫長又痛苦的等待,她這又算什麼?」
第2章(1)
憐原本是想醒著等她的夫婿回來的,丈夫未歸,做妻子的不能先睡,這是她出嫁前,那些西園寺家的女佣大姊跟阿姨們告訴她的。
當然,她們告訴她的不只這些,還包括……男女之間的情事。她雖已是二十三歲的年紀,但因為一直被「關」在家里,所以對男女之事還十分懵懂,想到要跟未曾謀面的男人,她心里便十分惶恐害怕。
可她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表現,絕不能讓丈夫不悅,只要她把他伺候好,他就會對她的娘家好,那父親及姊姊或許就不會找她母親麻煩。
為此,她早早就換上阿桃為她準備的睡衣,乖乖地坐在床上等待。
可是,不論她怎麼等,等到眼楮幾乎快睜不開了,丈夫還是沒回來。
終于,她忍不住地倒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新房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打開。
恍惚間醒來,她聞到又濃又嗆的酒味,借著房里的燭光,她看見進來的是個高大的男人。
她嚇了一跳,急忙從床上翻坐而起,本能的抓著被子往自己身上遮掩。
「你是誰」她驚疑的質問。
男人砰地又關上門,邊走邊月兌去身上的襯衫,直往她逼近。
她害怕得大叫,「阿桃!阿桃!」
「妳在喊什麼?」就在她驚懼喊叫的同時,他已經爬上了床,一把抓住她的腳踝。
她害怕的想掙開他,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昏黃的燭光下,她看見他的臉,那是一張端正,神情卻有些可怕的俊臉。
他約莫三十歲上下,雖有著一張俊偉瀟灑、英氣逼人的臉龐,但此刻他的眼里充滿了紅色的血絲,眼神陰鷙又駭人。
「妳已經落入我手中,誰都救不了妳。」他冷然一笑,手臂一使力就將她拉向自己。
「啊!」她尖叫著,卻無計可施,此刻的她活像條砧板上的魚,就算再怎麼掙扎也逃不出廚子的手掌心。
「你……你是誰?」迎上他銳利又冰冷的眸子,她聲音顫抖地問。
「我是妳的丈夫。」
聞言,憐陡地一震。
他是她的丈夫?他是說……他就是伊東長政,那個以十萬圓聘金想迎娶姊姊的男人?
喔,不……怎麼會?他們不是說他是個殘又丑的男人嗎?可眼前的他四肢健全、相貌堂堂,根本是個難得一見的性格男子……
「你是伊東長……啊!」
「不?」他冷冷盯著她,唇角一勾,「在我面前,妳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無情的語氣及眼神,令憐害怕得全身發抖,這一切都跟西園寺家的女佣們說的不一樣。
他好粗暴、好可怕,一言一行根本不像是渴望她,反倒比較像是……仇視她?
她做錯了什麼?因為她睡著了沒等他?
「妳在想什麼?」他目光一凝,直直的瞪著她。
「不,我沒……啊!」
……
看著床上昏厥過去的女人,以及潔白床單上那抹令人心驚的紅,伊東長政突然醉意全消,整個人瞬間清醒。
那是什麼?落紅?他的新娘子還是個處子?這不可能啊,她不是已經嫁過人、離過婚,怎麼還會是處子之身?
包令他心驚的不只是這刺眼的紅,還有她左眼下應有如今卻不存在的小黑痣。
即使對西園寺愛的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但他並沒忘記她左眼底下的黑痣。
這女人不是西園寺愛,只是一個長得跟西園寺愛頗為神似,卻跟他毫無瓜葛的女人。
她是誰?他想要的是西園寺愛,但他們送來的竟不是正主兒?
一股好似要灼傷他般的炙熱怒焰沖上腦門,令他猛地拉起失去意識的女人。
憐受到驚嚇而轉醒,倏地瞪大了眼,驚恐不安的看著這散發強烈怒氣的男人。
「你是誰?」他冷冷地沉聲質問她。
她確實不是西園寺愛,因為他在她身上嗅不到一絲傲氣、驕縱及冷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