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難言 第12頁

臨陣倒戈!特助想說的是這個字眼吧。

他閉上眼,不子置評。他早已听到風聲,張喜仁決定站在偉利那一派對付他。

一根看不到的細線緊牽動他的思緒,連結到抽屜里那幾張卡片上的筆跡,不斷的搜尋、比對、琢磨,他眼皮驀地一掀,灼亮的眸光令特助微訝,他按了第二個分機鍵,「李秘書,一分鐘後進來。」

「景先生,還有一件事,這事不算大,不過,可能要麻煩您確定一下。」特助指著長串名單中畫上紅線的部份,「這位隱形股東掌握股數不多不少,大概是百分之零點一,在三年前經由景老先生名下轉讓才持有,過程合法,三年來這位股東沒出席過股東會,也沒表達過意見,倒戈的機率雖然不高,不過,依現在情勢,任何一位搬得上台面的股東都值得掌握,您對這一位有沒有一些了解?」

他引頸一探,暗驚,面色陰楮不定,稍久,才開口,「我了解,你可以放心,這個人不會有威脅。」

特助退出,李秘書擦身進來,景懷君指著電話道︰「連絡一下當時執行我父親遺囑的朱律師,把所有的條文明列給我。」李秘書奉命轉身,他又再急急喚住,「等一下,花店——對!花店!把花店每次送花到我們公司之前的客戶名單弄到手,讓我看看。還有,方小姐每天的作息時間……」少有的敘事紊亂讓李秘書感到很新鮮,歪著胖臉打量著老板。

景懷君俯身拉開抽屜,指尖捻起今早拿到的卡片,指月復滑過開頭第一句——你始終認為,從你眼里看出去的一切,才足正確無誤的……

第四章

景懷君平日起得不算遲,九點通常能準時到公司,日上三竿後出門是絕無僅有的情形,但早到七點半就置身在城中街頭也是罕有的經驗。

朝陽仍半隱半透在雲層里,空氣中的含氧量似乎較豐富,街上多半是通勤學生和晨起在公園運動完歸家的市民。他在一條隱蔽的巷口下了車,漫步到一戶舊公寓附近的一家西式早餐店,點了杯咖啡後坐下,打開經濟日報流覽標題。

半小時後,一心兩用的他移開遮蔽視線的報紙,巷道駛進一輛後有篷頂的小貨車,在那棟公寓前停下,貨車司機跳下車,熟悉地按下其中一個門鈴。約莫半分鐘,大門打開,一名扎起馬尾、精神奕奕的女子眉開眼笑地和司機比手畫腳攀談起來。

女子隨司機繞到車後,對著一車廂大大小小、一片熱鬧的盆景和插花作品看個仔細。

他收妥報紙,步履沉穩地朝女子走過去,在其後方二公尺處好整以暇地抱胸觀看。女子悄悄從口袋掏出一封小卡片,趁司機忙著捧出一木筐小型綠色植栽時,靈巧地在一盆以淡綠色蝴蝶蘭為主題,且署名為「凌群公司董事長辦公室」的插花中系上不起眼的小卡片,轉身對一臉老實相的司機以手語道謝,順手接過那盛裝著五、六盆迷你植栽的木筐。司機咧嘴笑︰「老板說,您是常客,這次可以打八五折,一共四百五十。」

女子爽快交付款項,不疑有他的回頭,和悄然而至的景懷君撞個滿懷,手里的植栽垂直掉落,灑翻一地。她吃驚地彎身收拾殘局,他視而不見,直接取得盆花里的那張新卡片,示意一頭霧水的送花司機先行離去,再半蹲,逼視她惴惴不安的大眼。

他挨近她,清列體味不斷逼近,她後退一步,他前趨,始終保持近距離。她宛如放大鏡底下的新種昆蟲,被研究端詳著,她不是不尷尬,但因理解他的反應正常,並不真想逃避,下垂的睫毛慌亂地掀動著,兩手忙著堆攏一地的殘剩瓦片和碎土。

「上去!」他的語調像命令多過吩咐。

現行犯似乎沒有理由拒絕要求,她端起木筐,平靜地走進公寓門口。

進了屋內,迎面一道濃郁的咖啡香撲鼻,他听見咖啡機作用的聲音,來自廚房的方向。

她將木筐置放陽台,轉身進了廚房,洗了手,執起半滿的咖啡壺,抓了兩個杯子,回到小客廳,也不問他,自行斟滿兩杯,隨手拉了張小凳子和他隔著茶幾對座。

「你喝咖啡?」他記得她頗保養身體,刺激性的食物幾乎不踫。

她把桌上的電腦開機,很快地打出幾個字,「這一樣戒不掉。」

他試喝了一口,濃厚的醇香把巷口早餐店那一杯咖啡的焦澀味驅趕不少。他注意到她的神情回復平和,並無坐立不安,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點。她不該感到慚愧嗎?竟和沒事人一般面對他?

「有話直接告訴我就行了,何必用這一招?」他揚揚卡片。若不是那特殊飛揚的筆跡,他不見得聯想得那麼吻合。「費那麼大勁做這件事有必要嗎?」

她滿眼詫異,好似他的說法十分缺乏識見,想了一下,她右手在鍵盤上移動,「你不太有空听我說話,說了也不見得會听見,听見也不見得會放在心上。」

三句話擺明了說他架子大、冥頑不通,他不動聲色忍道︰「你可以告訴李秘書,這樣裝神秘只會把焦點模糊,未必有作用。」

她杏眼圓睜,輸入對話,「我覺得作用不小啊!你不就親自來抓主謀了嗎?」

他暗惱,吸口氣繼續追問︰「何時起意做這件事的?」三年來,她從未直接和他接觸過,即使有,和個人恩怨也無關,但那些卡片上的字字句句卻充份透露她對他的反感。

「從紐約回來後。」她換了個位置,讓兩人同時看得到螢幕,不必轉動電腦。

原來是新仇舊恨齊發啊!他得罪她不輕啊!還以為她遇事總是雲淡風輕呢。

「你如何知道我在紐約的房子?」她未曾去過,怎能描述出灰藍色?

「三年多前,景叔叔讓我看過你的照片,你的人後面就是那棟房子。」

他仰起下巴,「你以為你有多了解我?」

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斜睨了他一眼,誠實地在螢幕上回答,「不難啊!你話雖不多,情緒都寫在眼里,用心瞧就知道了,眼楮騙不了人的。」

她個小膽子倒挺大,這麼直言不諱的調侃話他有許久沒听過了,不,是許久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了。

本來,他是有那麼點對她另眼相看的,她在卡片上寫的那些話,他不是全無思量過,可惜,他已經知道她的勇氣來自何處,沒有人能夠月兌離那種東西的力量。

他從公文包拿出一份印滿格式文字的正式函件,放在桌面上,附上一枝筆。

「簽一下吧!」

她疑惑地靠前閱讀,讀完一臉茫然,做出不懂的手勢。

「這是持股委托書。你名下擁有凌群不少的股票,今年的董監會改選,公司需要股東的支持才能掌握多數席次,你對支持公司不會有意見吧?」

她听得一知半解,手指鍵進疑問︰「我哪來的股票?」有的話何必老看他臉色寫那些經費申請書?

他楞了楞。景恆毅生前完全沒有向她透露這回事?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這場婚姻中的權益?

「我父親生前遺囑中聲明轉讓一些名下股票給你,但不得出售,除非婚姻關系消除,你恢復單身。」換言之,只要他們保持夫妻名份,她永遠不會動用到這筆資產。景父保護了方菲,某種程度亦箝制了他,動機可以諒解,作法卻令他費解,記憶中的景恆毅從不似這般不通情理、強人所難,難道他對舊愛的執迷可以延伸到死後?

「遺囑內容我知道個梗概,因為他去世得太突然,當時並沒有過問朱律師他留給你的東西正確細節是什麼,以為不過是一筆錢。」他緩緩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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