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公也死了?」子光抽噎地問。
「嗯。」雷昊極沉痛地點頭,在一天之內見到這麼多人死亡,連大人都承受不了,何況是孩子。「你們先回房歇著,不會有事的。」
子亮又看了殷秋水一眼,這才和雙生兄弟一塊離開寢房。
見房門關上了,雷昊極才在床緣坐下來。
「我還是沒有把你保護好」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讓殷秋水再受到雷鳳亭的傷害,結果還是防不勝防,讓她差點送了命。
想到雷鳳亭的死,在這一剎那,過往的回憶又再度回到雷昊極的腦海當中,從孩提到長大成人,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是最親近的,可是為什麼會以這樣悲傷又無奈的方式收場?
這又該怪誰呢?
如今雷鳳亭死了,雷昊極覺得有一部分的自己也跟著死了,那種痛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只能將它隨著雷鳳亭埋葬。
想到這兒,雷昊極身心俱疲地緊閉上眼,因為這樣的解月兌從不是他想要的,卻也不是他能選擇的,只能在心里說——六叔,一路好走!
就這樣,雷昊極對外一律宣稱雷鳳亭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而死,這對練武之人來說並不稀奇,也因此沒有引起太多的揣側。
一天又過一天,很快地,三天過去了。
「子光少爺、子亮少爺。」負責侍候殷秋水的婢女見到房門開了,是府里的兩位少爺,連忙福身見禮。
子光跟婢女說︰「你先出去吧。」
「是,不過夫人才剛睡著,兩位少爺別吵醒她了。」說完,婢女便端著空藥碗先行離開。
「師父的氣色還不太好,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下床?」子亮壓低音量問。
「才過三天,不會那麼快。」子光也小聲地說。
兄弟倆便趴在床緣,瞅著殷秋水的睡臉。
「你要快點好起來,以後我和子光會穿不一樣顏色的衣服,這樣你就不會再叫錯名字了。」子亮衷心地說。
子光也用力點頭。「我和子亮都決定了,只要你能好起來,以後都叫你娘,雖然你說叫師父就可以,不過我們還是想這麼叫。」
「……你們可要說話算話。」殷秋水其實只是閉目養神,並沒有睡著,听到他們這麼說,心里真的既感動又高興。
見到殷秋水睜開雙眼笑睇著他們,兄弟倆頓時小臉通紅。
「原來你沒有睡著。」子光一臉羞窘。
殷秋水費勁地揚起泛白的唇角。「本來快睡著了,听到你們的聲音就醒了,剛剛那些話是真的嗎?會不會等我好了又反悔?」
「當然是真的,爹說做人處事不能出爾反爾,既然說了就要做到。」子亮大聲地保證。
子光看著她虛弱的笑容,不太放心地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哪里痛?要不要再請大夫?」
「我和子光來了好幾次,每次都看到你在睡覺,是不是很不舒服?」子亮也關心地問。
「只是覺得很累而己,真的不打緊。」知道這兩個孩子居然會這麼擔心她,殷秋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就是不會死了?」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透著同樣的憂愁。
殷秋水吃力的點了下頭。「我都還沒把本門的劍法全都教會你們,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呢?」
「就算教完了也不可以死!」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嚷道。
「我不會死的。」殷秋水動容地說。
子亮眼眶紅了又紅。「我和子光已經沒有一個娘了,不能再失去你這個娘,要是你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听到沒有?」
「我听到了。」殷秋水眼圈發熱地說。
子光用力抹去眼淚,用命令的口吻說道︰「要快點好起來知不知道?」
「我知道。」殷秋水聲音微梗地說。
听見她答應了,兄弟倆這才撲到殷秋水身上,緊緊地抱住她,仿佛很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了。
殷秋水抬起一只手,笑中帶淚地模著他們的頭。
而此刻站在房外的雷昊極靜靜的听完三個人的對話,決定不進去打擾他們,更高興兩個兒子經過這次的事件,也長大不少,心中的悲傷在這時得到紓解,不再那麼痛了。
療傷調養了十天,殷秋水不想老是像病人一樣躺著讓人服侍,趁著婢女出去,起身盤坐在床榻上,試著運氣練功,可是不管怎麼嘗試,內力就是沒辦法凝聚起來。
「是因為體力還沒完全恢復嗎?」殷秋水一面喘著氣,一面困惑地喃道。「看來還得再過一陣子才行。」
殷秋水靠坐在床頭,連想去倒杯水來喝,都覺得力不從心,對于這樣柔弱的自己還真不習慣,才這麼想,就听到房門被推開了。
「醒了?喝過藥了嗎?」雷昊極處理公務到一段落,總會不時來看看她的狀況。
「剛喝了。」殷秋水看著他在床緣坐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撫過雷昊極眼下的陰影。「這幾天是不是都沒睡好?」
「因為有太多事要處理,我會找時間休息的。」雷昊極握住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想著起碼還能讓自己握得著、模得到,為此他已經很感謝老天爺了。「你呢?今天覺得怎麼樣?」
殷秋水也反手握住他。「已經沒事了,我想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床走動,只是擔心這麼多天沒有練,劍法都生疏了。」
「只要你能活著就好了。」雷昊極不想再嘗到失去她的恐懼,只不過她失去武功的事,還是再過一陣子,等殷秋水的元氣都恢復之後再跟她談比較好,他在心里這麼打算。
「你六叔……」殷秋水想問,又怕觸痛他的傷口。
雷昊極垂下眼簾。「我已經簡單的辦好他的後事……這樣他也不會再痛苦,只希望他下輩子投胎能過得快樂一些。」
「我也希望是這樣。」殷秋水伸出另一只手,攬住他的頭,將雷昊極拉到自己的懷中。「不,一定會的。」
將臉埋在殷秋水的頸窩之間,也因為她的安慰,讓雷昊極釋放了心中的悲傷和痛楚,無聲地流下淚來。
殷秋水沒有說話,只是輕撫著他的背脊,讓他發泄壓抑的情緒,這是她唯一能為雷昊極做的事。
叩、叩——
「大當家,馬匹都準備好了……」赫連修平在外頭喚道。
聞聲,雷昊極整理好情緒,坐直身軀,才朝外頭喊道︰「我馬上就出去。」
「你要出門?」殷秋水隨口問道。
雷昊極沉吟一下。「九大門派似乎決定收回讓雷府舉辦明年武林大會的權力,要我將信物交給丐幫的長老。」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你為了武林大會的事費了多少心力……」殷秋水不禁為他打抱不平。
「我不在乎他們收回去。」雷昊極倒是一副無所謂。「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即便在武林之中擁有再大的權勢地位,也比不上跟家人相處的機會,這些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維護雷府的名聲上頭,忽略了親情,現在才明白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它,人總是等到快失去了才明白它的重要性。」
殷秋水微微一曬。「我想子光和子亮會很高興常看到你。」
才這麼說,就听到跑步聲由遠而近,接著見到兩顆小腦袋從門縫里探了進來,就怕她還在睡見。
「原來爹也在這里!」兄弟倆笑著沖進來。
雷昊極站起身來,叮囑他們。「爹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們不要待太久。」
「我跟娘說幾句話就會走。」子光點了下頭說。
「我也是。」子亮也點頭答允。
「嗯。」雷昊極听到他們已經改口叫殷秋水一聲「娘」,露出贊許的眼神。「那爹出門去了。」
兄弟倆目送父親步出房門,這才開心的來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