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推門進來,「他們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到百老匯看歌劇。」
「哪一出?」
「何處有黃牛票便看哪一常」
他笑,「我倆終于可以單獨相處。」
「對不起,偉求,這里像個墟,怠慢了你。」
他笑說︰「開頭是相當失望,可是想深一層,未必不是好事。」
「怎麼會?」
「若只得你我二人,孤男寡婦,干柴烈火,可能會做出沖動之事。」
他說得那麼文藝,結球忍不住笑。
「到時,進退兩難,反而傷了和氣。」
結球握住他的手,「難為你了。」
「不,我很高興,這次,我看清楚你另一面,原來你不介意隨時做十人飯菜,真正難得,我有無告訴你,我姚家親戚奇多?」
「多謝你包涵。」
「我明天一早走。」他黯然說。
「這麼快?」
「只得三天假期。」
「你都沒有請我跳舞。」
姚偉求看見案頭有一只收音機鬧鐘,旋到輕音樂台。
「來,趁夜半無人,我倆享受這一份清靜。」
只听得唱片騎師明快地說︰「今夜沒有月色又欠缺星光,但是有你同我,外頭氣溫攝氏五度,不如躲進屋內,讓我為你播首好歌。」
他選曲是古老的西班牙情歌《吻我多多》。
姚偉求輕輕貼著結球的臉,只覺得她面頰那小小一塊柔膚滑如凝脂,而且有淡淡一股香氣,他陶醉了。
來回乘三十二小時飛機也值得,這次見面慰了他相思之苦。
忽然听得人聲,他們回來了。
結球調笑說︰「莫叫人看見,快快月兌去衣服躺到沙發上去裝睡覺。」
「來不及了。」
眾人回來,興高采烈地談論著劇情。
餅兩日,思訊也要回去了。
她依依不舍,可是又不得不走。
結球說︰「暑假可以逗留得比較久,我們飛往西岸看大峽谷。」
「袁大哥說到南歐曬太陽。」
結球瞪著袁躍飛,「我說東,你說西,我說來,你說去,你再與我爭寵我宰了你。」
小袁打恭作揖,「不敢不敢。」
結球嘆口氣,「睡吧。」
熄了燈,耳畔听見思訊均勻呼吸聲,以及客廳姚偉求的鼻鼾。
他們走了以後,生活又是一片蒼白孤寂。
結球比什麼時候都想結婚生子。
孩子要多,忙得歇斯底里,累得流淚,天天似打仗那樣過,腦筋生銹,什麼都不用想,已經一生。
天蒙亮她听見姚起來收拾行李。
她急急出房為他做咖啡。
他緊緊擁抱她,發覺她穿著他送的毛衣睡覺,開心得哽咽。
「我送你去飛機常」
他點點頭,「不會迷路吧。」
結球笑,「我的車有衛星導航系統。」
她梳洗更衣。
姚偉求無意偷窺,但是地方狹小,他又看見她雪白的內衣,這次,感覺溫馨。
但是,他仍然沒有把握,她會屬於他。
這時,若果天使許他一個願望,他不要長命百歲,他不望世界和平,他只想林結球跟他走。
她套上大衣。
「仍然怕冷?」
病完之後,脂肪消失,故此穿多一件衣服。
其實,天氣即將轉暖,奇怪,無論沒有了誰,春天還是一樣來臨。
她駕車送他往飛機常
導航系統一把溫柔的電腦女聲說︰「請跟著我的指示行駛,把車駛出路口,轉左,進入第五街……」
結球笑,「這聲音像不像來自天上?」
姚偉求正在考慮放棄事業,流落異鄉,陪伴他愛的女子,一時沒有作答。
車子停好,她送他進閘。
時間已經到了,服務員怨他遲到,他朝她擺擺手進去.恢復了理智。
結球低著頭返回公司。
洋同事佔士又來邀請她下班一齊去喝一杯。
她索性說︰「我不喝酒,不抽煙,不應酬。」
佔士不服氣,「你也喜歡女人。」
「不,」結球溫和地說︰「我喜歡清靜。」
「只一次。」他懇求她。
她還是搖頭,這樣堅決,也是王教會地。
袁躍飛進來听見,猙獰地笑,「佔士,我同你去,下了班你等我。」
那洋人只得知難而退。
袁在身後罵他︰「外國癟三想吃天鵝肉。」
「這樣憎恨,為什麼?」
「不知來自烏克蘭還是愛爾蘭,因膚色白,混進主流,即時成為主子,華裔住在這里一百年,汗馬功勞,哈佛研究院出來,仍是清佬。」
「你又不打算長期留在這里。」。
「仍然生氣。」
「思訊呢?今日在哪里?」
「自然歷史博物館。」
結球挖苦︰「有無人問你們可是父女?」
「只一次,在游樂場買棉花糖時。」
「感覺如何中.」
「人家說我什麼,我不放在心上。」
「我開始佩服你的意志力。」
「結球,接受我。」
這時秘書敲門進來,「各位開會。」
話題暫時擱下。
那日下班,結球帶思訊到五街添置衣物,思訊只說什麼都有,不願花錢。
結球笑,「我有收入,你別擔心。」
「袁大哥說不要叫你再花費,衣物日用品由他負責,你倆對我真周到。」
結球不服,「他什麼都與我爭。」
「不會啦,袁大哥想你節剩」
「思訊,你一張嘴比我們靈光。」
思訊在化妝品櫃位留戀,「我想要一枝口紅。」
結球听見自己說︰「不,暫互不要化妝,中學畢業再說。」
思訊只得放棄。
千萬不要低估口紅力量,那種深紫色胭脂盡避妖媚,倒還罷了,有一種似果汁似半透明無邪,只有更加誘惑,總而一言之,全部不適合少女。
講到底,好端端為什麼要擦口紅?因為女性動情時整張臉激奮充血,變得紅粉緋緋,化妝品盡量摹仿類此顏色、吸引異性,漸漸化妝竟蛻變成女子習慣。
終於,思訊也走了。
周令群同結球說.「那孩子怪討人歡喜,五官像足他父親。」
結球不出聲。
「大人管大人,孩子是孩子,但願她不要像她父親。」
「令群,人已經不在了。」
「你說得對,下星期你回去一次,向老板述職。」
又要挨長途飛機。
這樣也好,跑來跑去,上上落落,無暇思想。
「遵命。」
「托你帶些女性用品。」
一個女人始終是一個女人。
「把單子交給我。」
一直有女同事托帶名牌最新型號皮鞋手袋,裝扮始終最重要,結球還得去搶購一種叫「海」的護膚膏,據說由太空署宇航人員以海藻煉制,用來醫治炙傷同事,結果傷者治愈後皮光肉滑,現在每罐售價一千美元,女士們一點也不覺得昂貴。
結球幾乎有資格走水貨賺錢。
每次回到公司,皮篋一打開,女同事便涌上來認領托帶物件,曾經有人建議結球運帶汽車。
都是寂寞枯燥的一種表現吧,小小調劑,開心一番,填補虛空。
臨走那一天,袁躍飛過來說︰「你看,窗外樹枝有新葉發芽。」
一看,果然綠意盎然。
「春季悄悄來到。J
結球揶揄,「你心中一直有春天。」
「思訊說校服裙內希望穿一種緊身運動短褲。」
「呵,。我知道,那叫腳踏車褲,我替她買了你給她寄去。」
「麻煩你了。」
「袁,請你記住,那是我女兒。」
帶大一個孩子,不知要做多少類此瑣碎的事,反正下了班要去百貨公司,還算順便。
結球終於回到家里。
這一次,特別恍若隔世。
連女佣見到她都驚喜交集,
「林小姐,我以為是明天。」
床單一早換過,有股大陽曬過清香,有種肥皂粉就帶這種效果,結球喝過一口粥,倒在自己的床上,一覺睡到天亮。
亞熱帶都會的初春潮熱,牆壁滴水,終日開啟抽濕機,習慣了,是一種情調,不習慣,會憎厭到極點。
結球是前者。
回到公司,大老板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