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搖頭,「我們在街上長大,在街上找生活是份內的事。」
少群嘆口氣,「你想我怎麼樣做?」
這樣問,等于是答應徇私了。
「到警局認人的時候,請說不清楚。」
「我得到的報酬,是否你倆改過自新?」
她點點頭,「我們會到新西蘭去經營小生意。」
「你倆都有案底,怎樣移民?」
念慈笑笑,不回答。
他們有他們的路數。
少群說︰「好,我相信你,你可別叫我失望。」
念慈立刻站起來,向少群道榭。
她接著拉開大門叫人︰「生力,生力。」
原來他就在門口。
立錚飛快退到辦公桌後拉開抽屜,手探進去,握住一件東西。
那混血兒緩緩走進來,一聲不響,緊緊擁抱女友,兩人盡量貼近對方身軀,象是想從中得到某種力量。
然後,他們流下淚來,象孩子般,滿面通紅。
立錚看得呆了,她的手自抽屜里慢慢縮回來。
她從未見過這樣原始真實的感情。
那對年輕男女靜靜離去,不說一句話。
少群與立錚仍然發呆。
半晌,少群問︰「你可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立錚搖頭,「過去現在未來都沒有可能。」
「因為你堅信愛人之前必需自愛,我們什麼都講原則邏輯,不會作無謂犧牲。」
「你說得對。」
少群嘆氣,「因此失去許多吧。」
立錚坐下來,「沒有苦楚,沒有收獲。」
「也許,你不稀罕這種獸欲?」
立錚微笑,「你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我只是無膽付出代價。」
少群見拍檔那樣坦誠,有點感動,「我也是。」
「太文明了,為理智所害,的需求變成非常不道德,不知如何應付,一味壓抑,以求保住靈魂的潔淨……」
立錚接上去︰「朱念慈說得對,我永遠不會明白他們那種。」
將來即使結婚,也相敬如賓,毫無怨言。
她們十分唏噓。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叫少群去認人。
棒著雙面玻璃,少群一眼就看到生力站在第二號位置上。
她不出聲。
餅一會兒,她說︰「他們樣子都差不多,我認不出來。」
警方驚異,「蘇小姐,前日你指出他的照片。」
「照片不同真人,我看錯了。」
警方啼笑皆非,「蘇小姐,不急,你看仔細一點。」
「不用了,我認不出來。」
「蘇小姐,你曾是警務人員,請與警方合作,切勿縱容疑犯。」
少群答︰「我已盡了力。」
「蘇小姐,你不指證他,他一下子又去傷害別人。」
少群嘆口氣,離開派出所。
她希望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听到那兩個年輕人的名字。
沒有新聞,才是最好的新聞。
回到偵探社,看到會客室坐著一位女客,立錚正與她交談。
女客廳見腳步聲轉過頭來,向少群點點頭。
少群暗暗喝一聲采,這一位中年太太打扮得淡雅高貴,看上去非常舒服。
立錚介紹︰「這是我的合伙人,少群,你與翟寶田女士談談。」
少群問︰「程女士有事?」
翟女士說︰「我的丈夫是馮爾濤。」
她的口氣象是所有人都應該知道這個名字,的確是,馮爾濤確是個著名的生意人,而且熱心公益,每年大筆款項贊助有需要機關。
少群靜心听她把因由說出來。
「我們夫妻一向相敬如賓,平安無事。」
立錚也不出聲。
「但是最近,他對我開始冷淡。」
出了事了。
「並且,在他衣物里,嗅到香水味。」
丙然不出所料。
翟女士自一只行李袋中取出一件外套,「兩位,請聞一聞。」
那是一件中碼麻質淡灰色西裝外套,由此可知馮先生衣著品味也很好。
外套一取出,立錚已經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那股香味象一條肉色絲線,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可是又勾住了人的嗅覺,照說,用香氛到達最高境界,便應該如此。
少群輕輕說︰「香奈兒的梔子花香水。」
翟女士露出佩服的神情來,「一點不錯。」馮先生有外遇。
第九章
「兩位,請為我偵查第三者是什麼人。」
立錚輕輕問︰「查到了,翟女士你打算怎麼樣?」
她沉吟︰「我也這樣問過自己。」
「請問你們結婚有多久?」
「二十五年。」
「我知道你們有幾個孩子。」
「二子二女,學業人品都過得去,兩個大的己念大學。」
翟女士語氣相當安慰。
「他可是個負責的父親?」
「絕對是個好父親,孩子們的數學都由他親自教授,嫌補習老師馬虎呢。」
「啊。」少群也十分意外。
「可是個體貼的丈夫?」
「沒話講,連我的父母及兄弟都照顧周全。」
「翟女士,那,你還要求什麼呢?」
馮太太說不出話來。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與事。」
「我明白,但是,一個女人總想擁有丈夫全體。」
少群忽然聯想到酒席里一道名菜乳豬全體,不禁笑起來。
「兩位小姐未婚,暫時不會明白。」
立錚與少群覺得遺憾,只得沉默。
「調查結果無論如何,請嚴守秘密。」
她倆異口同聲答︰「請放心。」
翟女士留下一張銀行本票及一些資料,禮貌地告辭。
少群一看銀碼,「呵,下半年度收入可以平衡了。」
「所以呀。」立錚感慨說︰「不得不從俗,接這種案子來做。」
「你覺得這件事好不好辦?」
「一加一那樣簡單。」
「說來听听。」
「中年了,辛苦大半輩子,三分自傲,有點自憐,略為失落,忽然與一青春艷女偶遇,在她身上,拾回從前年輕時可望不可即的盼望,于是決定縱容自己,推出現在擁有的財富,享一陣子清福。」
「照你說,很值得原諒呀。」
少群笑,「我又不是馮太太,我當然覺得無可厚非。」
「你不覺下流?」
「不拖不欠,也就不是罪過,都會中有許多更為不公平更加邪惡的交易。」
「那麼,你不同情馮太太?」
「讓我這樣說︰我比較可憐饑荒中的非洲兒童。」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一直不願意接這類型案子。」
「既然從了俗,就得做好它,馮太太人面廣,相識遍天下,她若對我們滿意,生意滔滔來,財源廣進。」
她們出發。
兩個妙齡女子辦事,無論如何方便些。
不出三日,她們便發覺馮爾濤生活罕見地正常。
每早七時起床,到美國會所游泳,半小時後回公司,為著方便運動,他剪了一個平頂頭。
馮爾濤很沉默,性格踏實,做生意毫不花巧,行家有口皆碑。
中午,由家里佣人送飯到公司,他在小小休息室用膳讀報,然後,一直工作到傍晚。
完全沒有異樣。
「馮太太太多心了。」
立錚嗯一聲,照說,有情人的話,斷不會這樣安靜。
少群稱贊說︰「馮爾濤是個人才。」
「我打听過,許多女職員仰慕他,他若要外遇,唾手可得。」
一個星期過去了。
翟女士來打探消息。
少群攤攤手,「我們一無所得。」
翟女士不出聲。
「每日由司機開車送他返家,規規矩矩,生活非常沉悶刻板,真正難得。」
「請繼續偵查。」
少群只得點點頭。
翟女士走了。
立錚說︰「她肯定丈夫有毛病。」
「我們繼續跟。」
又一個星期過去。
是星期三下午,馮爾濤自辦公室出來,親自走到附近豪華名牌商場去。
少群立刻跟著他。
馮爾濤在時裝店外瀏覽女服,忽然在一間內衣店櫥窗外停住腳步。
少群暗暗好笑,呵,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這爿店專售名貴香艷內衣︰淺紫色吊襪帶、魚網絲絨、紅色絲絨胸圍、蟬翼般黑紗睡衣……誘惑,但是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