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筆小福娘(上) 第13頁

毛知佳專注著手邊的工作,像是職業病發,細細地檢查每個細節,再起身沿著湖畔走了一小段,心里已經有了結果。

「這是在做什麼?」

低醇的嗓音傳來,毛知佳一抬眼見是他,隨即起身。「二爺,我只是在看這位死者。」

「看他做什麼?」範逸看了過去,難得地微蹙起眉頭。

「我本來是要去踉大嫂請安的,可是路經這里,听人說有人溺死,瞧了一眼,卻愈看愈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

「他不是溺死的。」

「何以見得?」他濃眉微挑。

「因為——」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突地一道吼聲爆開,毛知佳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個中年發福的男人氣喘吁吁地走來。

呃……難道這位是他大哥,武定侯?

「大哥,我們夫妻路過這兒,發現了這位死者。」

武定侯範遇瞧也不瞧他一眼,徑自走到尸體旁,看了眼後眉頭狠狠攢起。「這家伙,跟他說過多少回,要他酒少喝一點,他偏是不听,這回可好了,竟這樣溺死了。」

「他不是溺死的,是死後被人丟進湖里的。」毛知佳快語反駁。

範遇眯起眼瞅著她。「你是誰,你又懂什麼?你一句他是死後被人丟進湖里的,他就是如此嗎?」

「我是二爺的妻子,雖說我懂得不多,可這事我剛好懂一點,大哥最好請官府仵作相驗,確認死因,查清他為何被殺。」

听她說陸管事是被殺的,範遇沒來由的眉頭跳了下,嘴上仍強硬地道︰「你胡說什麼?這府里的事還輪不到你作主,範逸,還不將你的妻子帶回院子。」

見範逸不置可否,毛知佳心里更不服氣,畢竟家里出現凶殺案,這不是鬧著玩的,得先清楚究竟是針對誰,是有動機還是無動機,要不她怎能住得安心?

「大哥,如果他是失足落水,那麼他的眼口鼻必有水沫,甚至血絲,拳頭緊握,肚皮脹,失足後用力掙扎,其指尖、腳底鞋襪里應該有泥沙,可我剛才看過了,這些癥狀都沒有。」

「我剛才說了,他肯定是飲酒過多,喝醉酒失足跌入,他自然不會掙扎。」

「大哥如此肯定他飲酒過多,莫不是昨晚他與大哥一道酒了?」

「我沒和他一道飲酒,是昨晚听他說與人相約長慶酒樓,我還特地叮囑他,結果卻是……」範遇心里懊惱得很,畢竟陸管事是他的得力左右手,他底下一些事都是交給他打理的,如今他死了,許多事都得要再重新安排。

「可知與誰相約?」

「你當你是官爺審案不成?」範遇口氣不快地道。

「她不是官爺,我是,這事,我管了。」範逸噙著笑意淡聲道。

「你……你竟然跟著她胡鬧?」

「難道大哥不覺得她剛才說得有憑有據?府里出了這種事,得先查清楚到底是誰殺了陸管事,又是為何殺了他,是為財還是……」

「不是為財,因為他的荷包還在身上。」毛知佳截了他的話,指著死者還系在腰帶上的荷包,荷包早已浸濕,可見里頭放的碎銀銅錢。

「如果不是為財,恐怕事情更嚴重,究竟是失手殺他,還是……」

「不是失手,而是預謀,且凶手與陸管事熟識。」

範逸忍不住看向她,倒不是惱她一再截斷他的話。「從何處看出?」

毛知佳指著死者的頸部。「死者頸部有黑色的勒痕,那是因為他先被人勒斃後再丟進湖中,淤血浸在湖水中後凝固較快,成了黑色的痕跡,也是重要的跡證,再看死者的指甲縫里並沒有任何殘留的皮屑,代表他被人掐住時完全沒有機會反抗,也因為他沒有半點防心,所以熟人所為的機會較大。」

「皮屑也許被湖水給沖散了。」他道。

「只要他有奮力掙扎過,求生之人必定會胡亂抓扯,皮屑定會緊緊地卡在指縫里,可是他的十指都相當干淨,故而如此研判。」

「倒有點道理。」

「而且殺他的人應該是慣用左手。」她指著死者頸部的痕跡。「凶手左手的痕跡比較深,而且依壓下勒痕的角度推算,他應該比死者高約半顆頭左右,而且力氣相當大,可以用雙手直接將人提起,瞬間造成頸骨斷裂。」

她一一解說,隔空指著每個留下證據的細節。

「……你這番研判似乎和南鎮撫司的仵作能相比擬了。」他意味深遠地道。

毛知佳頓了下,心想自己職業病又犯,會不會不小心把自己的底都給倒光了?這年代當仵作的姑娘不知道有沒有?

「我小時候無人相陪,就只能看我娘親留下的一些書,剛好有本書上也提及一些相驗方面的事,多看了幾次也就記得了。」先使點苦肉計再娓娓道來,應該可以博取一點同情心吧。

「倒是特別。」

她呵呵笑得很心虛,正不知道怎麼接話時,範遇沉聲道——

「範逸,這不過是家里的事,犯不著鬧到錦衣衛里去。」

陸管事替他經手太多事,他可不希望讓範逸把那些事給揭了出來。

「大哥此言差矣,要是不細查,又怎能知道凶手真正想殺的到底是誰?也許他是想殺陸管事,但又是為何要殺他?又或者是……殺雞儆猴,抑或是犯了什麼錯,被殺人滅口?」

範遇瞠圓了眼,咽了咽口水,臉色凝重了起來。

難道是出了什麼差錯,陸管事真是被殺人滅口?

範逸瞅著他半晌,直到範遇察覺視線狼狽地移開眼,並惱聲道︰「隨便你,要查就查,趕緊讓人將尸體弄走,別擱在府里晦氣!」話落,像是身後有毒蛇猛獸追趕似的,急步離開。

「那我也先到大嫂那兒了。」

毛知佳朝範逸福了福身就想走,誰知他卻一把扣住她的手。她瞠圓眼,從他的指慢慢地往上看,對上那張笑若桃花舞春風的俊臉,有一瞬間看得入迷。

「大嫂那兒隨時都能去,不急于一時,倒是我有些事想問你,你先跟我過來。」

範逸嘴著和煦到了極致的笑,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使了個眼色讓身後的人去處理陸管事的遺體。

「二爺,其實我懂的真的不多,那些驗尸的法子都是從書上看來的,真的。」她急聲解釋著。

「我要問的不是這樁。」

「咦?不然二爺想問的是……」

第五章  他的心上人(1)

昨兒夜里,範逸帶著麾下千戶和十數名錦衣衛,縱馬上山。

山興寺位在城郊檀梁山上,依山勢而建,因為皇室公曾到山興寺為當時病重的皇上祈福過,所以城里的世家女眷此後也跟著上山祈福,至今數十年,香火依舊鼎盛,後院提供香客休息的廂房院子不斷擴建,月復地極廣。

一行人下了馬,在夜色里如鬼魅般進了後院,卻見後院外頭停著數輛馬車,妤行人隱在暗處里,見有人帶著一行人魚貫上了馬車,不一會馬車便朝山下駛去。

範逸一個手勢,留下幾人在後院里繼續盯著,其余的隨他上馬跟著馬車。

一路跟到了渡口,渡口那兒已有一艘船等候,馬車里的人被帶出,看似要被帶上船了他們才現身。

一番打斗後,扣押了對方幾人,其余的交給錦衣衛帶回北鎮撫司。

至于馬車里的人,正是這段時間里失蹤的人,只可惜里頭並沒有老首輔的孫子,範逸命人刑訊,相信不久必定有消息。

只是,她如何會知道這些事?

他就是為了問這事才去找她的。

範逸把她帶回擎天院的書房後才正色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知山興寺上的事,甚至知道我是在山興寺附近遇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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