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範遇坐上馬車離去後,藏在不遠處的幾道身影分成兩撥,一撥跟著範遇離去,剩下的則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範遇去見了孟秋圃?」
書房里,範逸看著今日審訊後的卷宗,眉眼不抬地問著,彷佛意料之中。
「是。」屠昭是他底下的千戶,負責蹲點排查。「屬下讓陳百戶帶著人各自盯著範遇和孟秋圃。」
「很好,讓他們定時回報。」
「是。」
「還有,讓展清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關在北鎮撫司里的人要是有個閃失,我唯他是問。」
展清是北鎮撫使,辦事能力強,偏偏就是個懶散性子,還有個貪杯的壞習慣。雖說沒他見他砸過哪件案子,但總是小心為上較妥,免得等到事後再論罪責,為時已晚。
「是。」屠昭面有難色地應下,只因展清也是他的頂頭上司,讓他這個下屬去傳這個話,他心里有點悚。
待屠昭離開之後,範逸才將卷宗擱下。
在在渡口逮著的那些人,骨頭一個比一個還要硬,竟然連展清也問不出底,看來身後的人背景相當強大,否則養不出這票死士。
手里有的只是船商的供詞,然而卻也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有人給了一筆銀兩,要把貨物送到檀州。
而從山興寺被帶上馬車的人共有十八個,年紀從十一二歲到十七八歲,有的是尋常百姓,有的是商賈甚或官員之子,最大的共同點是,長相都十分俊美。
他能聯想到的就是人口販賣,可誰有膽子在天子腳下行人口販賣一事?那得要特別的膽肥,再者挑選俊美男子賣到檀州……檀州又不是沒男人,何苦要特地從京城里挑選,而挑選的範圍又那般廣?還有陸管事被殺一案……
佟熙妍只說對了一件事,那尸體是故意丟在湖里的,就是為了讓他看見,讓他對範遇起疑,著手調查他。
而另一件事便是……行凶之人非但與陸管事熟識,恐怕還是他身邊的人。
能夠自由出入侯府,力氣很大又慣用左手,會是誰?
一大早的,毛知佳就被采薇給拉了起來,而且非常強硬,完全沒得商量。
「為什麼……」毛知佳看著外頭微暗的天色,真的不懂采薇為什麼這麼早就把她叫醒。
「二爺來了,在外間等著呢。」采薇小聲說著,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喜悅。
他來了關她屁事?她好想這麼說,但是基于同盟的交情,看在豐厚的贍養費上,她死死忍住了。
「他來就來,你這麼開心做什麼?」不能罵她的金主,她只好另找發泄窗口。
采薇一愣,二話不說地跪下。「夫人,奴婢絕無二心,奴婢只是以為二爺一早就來找夫人是樁好事,替夫人開心而已,絕不是想爬上主子的床。」
毛知佳被她跪下的動作給嚇了一跳,趕忙把她拉起。「我不過說笑罷了,你怎麼能想那麼多?」如果腦袋里都得要塞那麼多東西,日子怎麼過?
「說笑?」
「說笑的,你……也太認真了。」她不過是隨口問問,怎麼就想到床上去了?
采薇驚魂未定,也不知道夫人說的是真是假,神情都戒備了起來,教毛知佳好氣又好笑。
「采薇,你待我很好,而我也不是什麼殘忍的主子,我不會將你打殺,你真的……真的不用這麼害怕。」她到底在平安侯府時都瞧見了什麼,反應大成這樣……嚇到她了,睡蟲都不見了。
采薇直瞅著她,拘謹地道︰「奴婢往後會謹守本分。」
她想,應該是她這一陣子太過放松,夫人又太過寬和,才會教她忘了分寸,往後絕對不能再犯。
耙情她說了這麼多,采薇都沒听進去?也是啦,這年代下人是主子的私產,打殺似乎也沒犯法,莫怪采薇會怕。
「不用,你已經夠謹守本分,我知道你一心替我著想,你就保持原來的樣子就好,剛剛真的是鬧著你玩的,你別擔心,沒事。」她努力卸除采薇的戒備,可惜成效似乎不怎麼好,她不禁暗惱自己開錯玩笑,一句話就打散了這段時日建立起的情誼。
不得不承認她這個人真的很不會說話,自以為幽默卻是傷了人。
「好了,趕緊挽發吧,別讓二爺久等。」最終,她只能以此化解彼此的尷尬,一時也不知道該感謝範逸這個好說詞,還是惱他無故上門,害她嘴賤傷了采薇。
采薇趕忙向前,動作俐落的替她挽好發,換好了衣裳,其間一句話都沒說,讓毛知佳嘔死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解開心防。
第五章 他的心上人(2)
來到外間,就見範逸若有所思地端坐著。
「二爺怎麼來了?」她帶著怨氣問著。
範逸抬眼,笑若春風地反問︰「來不得?」
最好是都別來!當然,她腦袋想想就好,別再端出來得罪人,因為她很需要贍養費。
「只是問問,畢竟難得。」
她隔著條案坐下,采薇俐落地上茶後立刻退到屋外,十足地避嫌。
毛知佳看了,心里更怨了。
「有樁事想問你。」
「二爺請說。」快問快滾,晦氣。
「你既然會卜算,能否替我算算是誰殺了陸管事?」
毛知佳當場呆住,瞪著他那張笑得很魔性很禍水的俊臉,用力地咽了咽口水,道︰「何時二爺辦案也需要靠卜算了?二爺身旁不是有羅與?」她努力沉住氣,不讓他看穿她的慌亂。
老天啊,她真的知道什麼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原以為身為造物主的自己,自然清楚這個事件所有走向,偏偏她設定里沒這一段,她哪里會知道凶手是誰?
她的大綱里只有寫他在追查人口失蹤的案子,但其實她也還沒想出人口失蹤牽扯到哪些人,因為她大綱都還沒寫完就穿來,這要怪誰?怪老天耍她?
「羅與近來卜不出卦象,而我有時為了節省時間,也會讓羅與卜上一卦,算是找個方向,如今你既然懂卜算,幫個忙應該不為過。」
範逸說得頭頭是道,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毛知佳雙眼無神地垂下長睫,暗自懺悔。
……她錯了,她不該瞎掰自己懂卜算,可是當初不這麼掰,她要怎麼朦混過去?
「其實,我卜算的工具被我摔壞了,所以現在也沒法子卜卦。」她愈說愈心虛,內心不斷掙扎到底要不要誠實以對,因為她討厭說謊,而且她記性不好,愈說愈多,到時候她忘光光,他要是問起,她肯定露餡。
與其如此,倒不如……承認吧。
耙做敢當,她敢撒謊就要敢坦承,可問題是他若追問她是怎麼知道山興寺上的事,她又怎麼解釋?天啊,她到底是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
「是嗎?你卜算的工具是什麼,我讓人替你找找。」
「那是特別的卜具,瓷做的,當初是我娘留給我的,我也不知道要上哪買。」拜托,不要再逼她了,她的腦容量不夠大,請讓她撒她記得住的分量的謊,要是超過三個,她就記不住了!放過她吧,一大早的天都還沒大亮,為什麼要這樣逼她?
偏偏采薇還站得邵麼遠,她連想求救的機會都沒有……眾叛親離,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是嗎?」範逸低聲喃著。其實倒也不是非要卜算不可,只是覺得打鐵要趁熱,況且也有個機會瞧瞧她。「昨兒個你能將尸體驗得這般有條有理,也推論凶手是故意而為,除了這些,你還能想到什麼?」
毛知佳暗自松了口氣。很好,老天听到她的求救聲,終于讓他放她一馬,問這個她就有把握多了,好歹她是個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