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動有趣的教學,讓學生與趣盎然地听講。這時——「雄壯、威武、嚴肅、剛直……」
另一班學生路過,紛紛利用眼角余光偷瞄;有的甚至大膽地直盯著這位迷人的新教官,連兩旁的助教也忍不住一塊轉過頭來,直到歌聲漸微。
沒辦法!目標太顯眼,想忽略都難。欣賞美的事物乃人之天性嘛!人皆如此,林紫瞳也不在意。不過——領隊的值星頭頭可不同流合污喔!他可是在意得有點兒——咳!咳!
「部隊注意——原地踏步——踏!」祁軍塵以絕對夠大的音量斥道︰「人家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你們才入校多久,就被太陽曬昏頭,而來者不拒了嗎?國家花錢培育你們,是為了鍛練強健的體魄,成為棟梁之材;不是請你們來長針眼,浪費醫療資源……」
這般被「指著和尚罵禿驢」的奇恥大辱,還是她吹過二十五根蠟燭以來頭一遭!林紫瞳不住瞟了發言者一眼。原來是「仇家」,難怪說得既八股又八卦。那曾有的笑全是奸笑嘍!哼!針眼?看她會長針眼,那看他不就生骨刺。不自覺得扯動嘴角吟吟有辭,輕罵︰「差勁!」
「報告教官,不反擊嗎?」學生發出不平之鳴了。
「教官可以听而不聞,讓它隨風飄逝;也能從善如流,順從民意。」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卻仍不免語帶煽動。「這里有公孫先生或諸葛孔明再世嗎?」
「報告教官,學生能盡情發揮嗎?」都浴翰大膽地請示,連同數十張興奮得準備奮勇殺敵的臉孔,一塊期待她的答案。
「一朵‘梅花’夠你們玩嗎?」林紫瞳變相應允,辜負他們的心意是不道德又不人道的殘酷做法。輕松一下又何妨!她也想看看這群大孩子玩啥花招。
「謝謝教官!我們會努力扳回教官的面子。」小組長立即集合,交頭接耳、運籌帷幄一番後,便指揮全體——
「前面站了一個鬼,短短的頭發掛‘金帶’,你呀!你呀!你是誰?為什麼有眼無珠亂罵人?鬼兒听了掉眼淚,臉色漲成豬肝紅。我呀!我呀!我是鬼。我需要人來陪我,給我安慰。」整齊唱完,附加一句︰「哦——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林紫瞳對他們的效率報以淡淡微笑,雖然有些過分,卻很佩服學生的默契。
未等她開口,對方就有人先行反擊,迅速擊潰了她才升起的惻隱之心。
「她——以為她很美麗,其實只有背影還可以……」那班學生也合作地朗朗高歌。
這就是中華民國的軍人可愛之處——團結。可是,用錯地方了!自己因他們逾禁反感地挑高眉,看著眼前的子弟兵——
「青劃坡上有群大黃牛,黃牛的面前有個大傻瓜……」
差強人意啦!誰叫敵人剛好位居高處!林紫瞳點頭接受。
「黃牛」馬上回禮︰「小小羊兒跟著媽,有白、有黑、也有花,你們可曾吃飽哇……」
言下之意就是「哭餓」!他們焉有不反擊的道理,卯足了勁,拉開了嗓門,唱︰「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和惡勢力來對抗,有智慧、有膽量,愈戰愈堅強,我……
「打扮著妖嬌模樣……」
「沒良心的人……」
什麼跟什麼嘛!學生們似乎拼急了,只管挑損人的歌曲而不顧內容。林紫瞳也不加制止,但宏亮的歌聲直上雲霄,引得操場上的學生凝神注目,大樓內的人亦紛紛探頭一看究竟——
「你那張略帶著一點點頹廢的臉孔,輕薄的嘴唇含著一千個謊言,無可救藥地歇斯底時和一派的天真……」
有來就有往。
「為了一點虛榮爭得你死我活,比來比去只是為了面子問題,我給你臉你不要臉……」
「你我都是好朋友,讓我們來牽著手,美好時光莫……」
聲音來自上方,對抗人馬紛紛抬頭——哇,盛況空前!每個窗口都有人,敢情是溫爸跟何羅紀充和事佬,調動學生出面調停!
場外的隊伍也自動加入——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永永遠遠是龍的傳人。」
早說了要順應民心,看在小扮何羅紀的分上,她雙手一揮表示停戰,轉而回到課堂中。
「感謝各位同學的大力支持,記得提醒教官不要與你們為敵。現在——忘了那段插曲,回到自動步槍身上。有誰不認識自己的‘老婆’?」林紫瞳停下話語,看他們不表意見,便接著問︰「有問題嗎?」
「報告教官,沒有!」
「趁你們信心十足時,開始練習細部分拆裝,不限時間,但教官要看到完整無缺的‘美嬌娘’,開始動作!」
放任學生自行模索,她則隨意穿梭其中巡視。
對面大樓前,何羅紀正使勁揮手。林紫瞳見了,也舉手示意——這是他們兄妹常玩的游戲。軍中「地大物博」的扯著嗓門對話太傷神,來回走動又太傷身,所以他們習慣比手劃腳——隔空傳話。原來是問要不要一起吃飯?林紫瞳想了一會,手比著天空,再指自己的小腦袋——烈日當空,她要考慮一下,怕熱得沒食欲。
不過,何羅紀笑著朝大門比。她立刻擺出OK的手勢,不是軍中伙食差,而是被一群叫「人」的動物盯著,會消化不良的。況且外食選擇更多,哪有不好的道理!但——
走路嗎?她指著地上的腳問。
不!他快樂地開著車,要來接她。
祁軍塵也丟下學生走到何羅紀身邊,一塊打量她。
他們大概有話談吧!主動打「帕司」結束空中交談,目光重回學生身上,看大伙差不多完成動作,準備驗收成果時,大門口卻傳來罕見的嘈雜聲——由于距離近,她便主動前往察看究竟。
「長官好!」站崗的兵率先敬禮。
林紫瞳還沒听進耳朵里,就被一名老婦人給一把抱住,跪地哀求︰「長官,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兒子!我給您磕頭……」
這太激動了吧!她趕緊扶起老婦人。
「有事慢慢講,總要讓我知道如何幫你呀!」並望向一旁的兵,他們只是無奈地搖頭,不知是對自己的「窘境」哀悼,還是壓根不清楚狀況。
「我兒子和媳婦車禍送到醫院,醫生說現在血荒調不到血,加上醫院沒有庫存,要我自己想辦法買血。可是我要向誰買?我也沒錢哪!」老婦人聲淚俱下地泣訴,不斷用手擦著淚。「人家叫我來求你們,說也許會有希望。拜托你們!我給您磕頭——」說著又要跪下。
林紫瞳連忙阻止,問︰「需要什麼血型?」
「醫生說AB型。」
「等我一下!」
她跑回學生所在處,召集捐血的志願者,並簡單交代事項,便領著學生們來到國軍醫院急診處,大伙擲起衣袖,一字排開坐上椅子捐血。
老婦人感激得千謝萬謝才離開。
捐血對部隊而言並不新鮮,但林紫瞳可慘了!忘了曾有的「教訓」——人家捐血後休息十分鐘就夠,她則加倍躺著也無法完全褪去控制不住的暈眩。站起身,整個人暈得跌回座椅,方才想起不該莽撞行事的。這下好了!站不住腳怎麼辦?壓低帽沿,躲開被她「驚赫」到的好奇眼神。「都浴翰,帶同學們回去,並請何教官來一趟。」她吩咐。
「是!教官。」他應允後,又馬上喊︰「教官好!」
大概是小扮來了,真有效率!她也沒睜眼,只喊著他的外號︰「恐龍,我再躺一會。」
「不急,你慢慢休息。」
咦?不是小扮的聲音。連忙拉起軍帽——一張揚著無所謂的笑臉正擺在眼前,在他罵了自己之後,更是顯得不討喜!她懶懶地將帽子歸位,問︰「你來做什麼?恐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