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逃跑的渴望蓋過了她對黑夜叢林的恐懼,支撐著她馬不停蹄地逃下去。
烏雲突然散去,月光灑了下來,霎時整個叢林一片光明。
修長的黑影自前方投射下來。
她勒馬,抬頭,望向前方的山崖。
修長的男子端坐在純黑的駿馬上,黑發在夜風中飛揚,他的面目在夜色里模糊不清,然而強悍得近乎冷酷的氣勢,卻讓楚洛嚇得幾乎尖叫出聲。
那迦!他已經追到了她的前方!
雖然沙漠的夜晚寒冷刺骨,她卻被驚得冷汗淋灕,心跳幾乎停止。
她用盡全身僅余的力氣拉轉馬頭,向著旁邊樹林的空隙逃去。
這段路的樹木枝椏茂密,遮天蓋地,月光透不進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馬兒猶豫,突然慢了下來,畏縮不前。可是,強勁的馬蹄聲卻在身後緊追不舍,越奔越近,越來越響亮。
楚洛恐懼得無法思考,奮力揚鞭,馬兒大聲嘶叫,四蹄飛揚,向著黑暗的前方跳去。
仿如在騰雲駕霧的中途,突然失足跌落了萬丈深淵。被莫名的巨大力量沖擊,馬兒痛嘶,載著她重重的跌倒在地。
她覺得全身的骨骼幾乎粉碎,痛得快要失去意識,然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像催命索一樣,逼得她立刻掙扎著爬起來。
馬兒被橫在地上的大樹樁絆傷。樹樁如此的巨大,連這匹沙漠快馬也跳不過去,馬兒雖然察覺到前方有危險,但在她的催促下,仍然忠心的奮力想要跨過去。
楚洛感激的抱抱馬兒的脖子,自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模索到了一柄彎刀,也許是馬主的佩刀。
她抄起了彎刀,向著樹林的深處跑去。
身後的馬蹄聲忽遠忽近,時而飄忽時而清晰,她無法思考,慌不擇路,被樹枝刮傷,被藤蔓絆倒,還是拼了命似的奔逃。
然而她身後的馬蹄聲,就像永遠也擺月兌不了的噩夢,逼得她如被獵人追趕的小獸,不停地,沒有終點的逃竄下去。
最後她終于沒有力氣了,虛月兌地躲進了一片茂密的樹叢中,緊緊的抱著彎刀,竭力抑制著急促的呼吸心跳。
馬蹄聲在附近停了下來。
「別躲了,出來吧。」那迦的聲音冰冷得不帶有任何感情。
她屏息,狂跳的心幾乎要從胸腔蹦出來。
腳步聲響了起來,一步步,一步步地靠近。
恐懼的眼淚涌了上來,溢滿了她的眼眶。
可是已經不再有恐懼的余地,她慢慢地抽出了鞘里的刀,當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來的一刻,她豁了出去,直起身,揚起刀,不顧一切的砍下去。
當微弱的冷光在樹叢中閃動的時候,那迦就已經知道她的手里有武器。當她舉臂揚刀的一刻,他閃電般出手握住她持刀的手腕。
月光投下,照在她的臉上。
她的臉色雪白,頭發飛散,恐懼的淚水盈滿了星光一樣的眼眸。偏偏這副恐懼的表情,羸弱的身軀,卻溢滿了不顧一切的決絕與勇敢。
就在這最離奇、最不可思議的一刻,那迦突然發現她是如此的美麗,恐懼與勇敢,脆弱與堅強的組合,渲染得她分外的美麗,仿佛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使得他喉頭發緊,屏住了呼吸。
他將她持刀的手彎到背後,另一只手卻不由自主的抱緊她的縴腰,將她擁到了胸前。
「別妄想逃了,在我的身邊,你永遠也逃不掉!」
沉而堅決的聲音纏繞著她,像是永遠也醒不來的夢魘。她望著他那雙比暗夜叢林更加幽黑的眸子,絕望得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傷害她,只是扔掉了她的刀,將她抱上馬,沿著樹林的小路離開。
楚洛也失去了掙扎的意識,側坐在馬背上,任由他將自己摟在雙臂中。
他們逐漸離開了叢林的深處,當漫天的月光灑落,映照在她的身軀時,她突然清醒過來。
不要放棄!只要不失去勇氣,總有一天,你會逃掉的!她暗暗對自己這樣說。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逃掉的!
長灘落日,異常壯麗。
二十騎提前離開了,整個蒼茫遼闊的大漠仿佛只有他們這一騎獨行。
燒灼的烈日異常毒辣地照射著,即使喝再多的水,也渴熱得不得了。
黃昏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池清澈湛藍的湖水。
湖邊長滿野草,幾株胡楊屹立,星星點點的野花迎風搖曳。遠遠望去就如海市蜃樓般,美麗得極不真實。
那迦隨意將黑馬留在湖邊,自己拿著盛水的皮囊往湖中走去。
楚洛坐在湖邊的一顆大石頭上,伸展著因為坐在馬背上而僵硬了整天的雙腿。
他在想些什麼?
她昨晚的逃跑行為,原以為會招來他的懲罰或者傷害,然而他擁著她策騎了一整天,長時間的沉默不語,即使說話,也只是簡單的幾句命令式的話語。
與其他二十人相比,他顯得很沉默,氣勢強盛而異常的沉默,這使得他看來格外的冷酷和危險。
他到底在算計著什麼呢?
楚洛向湖心的方向看去,這一看,幾乎嚇得她從石頭上摔了下來。
那迦不知道什麼時候月兌光了身上的衣物,將衣服隨意的扔在了湖邊,赤身地站在湖水的中央,背對著她洗刷著自己的身體,
金黃色的落日余暉照在他古銅色的背肌上,湖水只漫到他的腰間,黑發隨意的披散,他的背影漂亮矯健得像一只豹子,一只野性又尊貴的沙漠之豹。
然而楚洛自然不會有興致去欣賞他的身體。她瞠目結舌,目瞪口呆,雙頰燒得通紅,驚嚇得立刻轉過身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
粗野大膽,不知禮數,公然在野外幕天袒胸露體,一點也不覺得羞恥,而且還在一個女人面前!真要命!她幾乎羞得要昏倒,又想大喊大叫。
就在她氣血上沖,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她的眼楮突然瞄到了他扔在湖邊的衣服和湖畔散步的黑馬上,心瞬間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
如果……如果偷走了他的衣服和馬,就憑他現在這副光溜溜的模樣,應該不能再追上她了吧?
楚洛從來沒有想過,身為公主的自己,有一天要做出這種丟人丟到家的事情。
然而機會永遠只有一次!
她咬咬牙,豁出去了!
她突然沖過去撿起他扔在湖邊的衣服,提著裙子飛奔到了黑馬旁邊,翻身上馬,回眸看到他轉過身來,赤果著身體,臉色怪異的看著自己,她臉紅得像火燒一樣。
在那迦訝異的目光下,她雙腳用力夾著馬月復,落荒而逃。
她不想活了!她竟然趁著一個男人洗澡的時候,偷去他的衣服!
不要說什麼一國的公主,甚至是一個普通知禮數的中原女子,也羞于做的事情,她竟然也做得出來!
但是這絕對不能怪她,要怪也只能怪那迦這個令她痛恨的男人,誰叫他擄了她,囚禁她,還敢公然在她面前月兌衣服洗澡!
他活該!這根本不能怪她!
就在她胡思亂想不辨東西落荒而逃的時候,突然听到空中傳來一聲長嘯,然後黑馬霍然停止了奔跑,並掉轉了方向,向著來路飛奔而去。
「停!停!停下來!」楚洛尖叫起來,嚇得面無人色,手忙腳亂的想要勒緊韁繩。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黑馬根本不听她的指揮,四蹄飛撒向著湖心的主人奔去。
撲通一聲,黑馬奔到了湖心,將楚洛甩到了湖里,那迦的腳下。
她想哭,真的很想哭!可是卻欲哭無淚,羞窘得想要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從來不曾如此的狼狽又難堪,渾身濕漉漉的摔在一個赤身的男人面前,手里還拿著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