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澈一整天都在回想凌晨那通奇怪的電話。
他記得有人在電話里對他說了許多話,語調有些奇怪,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放學後,他照常去證券行。還沒到門口,遠遠就看到了幾輛警車停在街口,證券行門前擠滿了人。
「怎麼回事?」宗澈穿過人群,定到門口,問身邊的一個熟人。
「金耀叔出事了。他昨天一整天看上去都呆呆的,今早突然拔出一枝槍來,飲彈自殺了。」那人指著從證券行里抬出的擔架,擔架上的人被白布蒙住,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跡象,「真可憐……」
宗澈如被雷電擊中般呆立原地,動彈不得。
昨夜那通電話的內容,突然間清晰地在腦海里呈現。
「阿澈,你上回推薦我買的那支股票……’
「阿澈,你這麼聰明,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阿澈,金耀叔這輩子做人真衰……’
「阿澈……阿澈……阿澈……’
金耀叔瀕臨絕望的叫喚,一聲聲地傳人宗澈的腦海,像刺針似的一下下刺進他的心窩。
他盯著那被白布蒙住的軀體︰心頭似有巨大的石塊,壓得他快透不過氣來。
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扶著牆壁勉強站立著,內疚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向他襲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而六年前的夢魘,又從心底最深處鑽出來。
案親垂著無力的雙肩,拖著沉重的步伐離去,一步步地走出他的生命。
那種絕望的、瀕臨崩潰的氣息,幾乎要將他擊潰!
宗澈突然撞開人群,扭頭沖了出去——
www.lyt99.cnwww.lyt99.cnwww.lyt99.cnQ
午夜時分,傅靖童剛剛入睡,突然听到門外走廊傳來咚咚的響聲。
她開了門,發現走廊上的古董花瓶滾到地毯上,而宗澈靠坐在門邊,手里還拎著一罐啤酒。
靖童以為他喝多了,皺了皺眉,伸手推他,「怎麼喝這麼多?起來啦!不要坐在走道上。」
「不要。」宗澈甩開了她的手,又猛灌了一口啤酒,模樣沮喪落拓極了。
靖童彎腰打量他。
他看上去很不對勁,雙手支在曲起的膝蓋上,頭發凌亂,胸前的鈕扣還掉了兩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靖童從來沒見過宗澈如此沮喪,他總是精力充沛的,渾身上下總像有著用不完的力氣。
她擔心起來,彎下腰蹲在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臉。
「你怎麼了?」她柔聲地問。
宗澈拾起眼直視了她好一會兒,烏黑的眼楮里漾著悲傷。
餅了好半晌,他突然問她︰「童童,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個很差勁的人?」
「當然不是了,」靖童訝異地問︰「為什麼這麼樣問?」
「因為,」他停頓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我害死了一個人。」
靖童心中一驚,不曉得該怎麼問。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差勁的人了。如果我以前沒有對金耀叔說過那種話,如果我昨夜不是睡得那麼熟,如果我知道他有麻煩,我一定會幫他想辦法的!
為什麼要輕生?生命是那麼寶貴,為什麼那麼輕易就放棄?難道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嗎?他有沒有為自己的子女考慮過?他們以後還能有幸福嗎?該死的!我為什麼睡得像頭死豬?!」
他說了一大串話,然後胡亂地敲自己的腦袋,扯著自己的頭發,沮喪若狂的樣子,叫靖童的心也揪了起來。
她拉著他的雙手,凝視著他的眼楮,誠摯地說︰「不要這樣子,阿澈。你一點兒也不差勁,你是最棒的!而且,你以後也一定會獲得幸福的!」
宗澈直視著她清澈的眼眸,眼眶慢慢地紅了。
他猛然間用力一攬,將她緊緊地圈進懷里。
靖童心中一慌,直覺想要掙扎,卻感覺到有股熱流濕潤了她的肩窩,流進了她的睡衣內。「阿澈……」
她的心霍地軟了,伸出手輕抱著他的背。
他埋首在她的頸間,汲取她的溫柔;她輕撫著他的頭發,像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大小孩。
良久,宗澈突然感到有些羞愧,他居然抱著她哭了。
他抬起頭來想抽身離開,嘴唇卻在不經意間拂過她花朵似的唇瓣。
像被電流擊中似的,他們一同怔住了,互相望著對方的眼楮︰心在悸動,一股無形的曖昧氣息,在空氣間蔓延開來。
怔呆了三秒後,宗澈情不自禁的吻上靖童的唇。
她的唇軟軟的,涼涼的。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樣近,近到他可以在呼吸間,聞到她唇上淡淡的玫瑰清香,以及感受到她小鹿亂撞似的心跳。
然後宗澈終于明白了,他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他有時會控制不了自己口不對心地嘲笑她,他知道她將飛到維也納後的懊惱……他那些別扭怪異的心情,都是因為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她了。
「童童……」他呢噥著她的名字,再也不滿足于羽毛似的輕吻。
他激動得控制不了自己,深深地吻進了她的唇里,雙手從她睡衣下擺探入,撫模她光滑如絲的背脊。
初次的接觸,兩顆心如擂鼓似的亂跳。
酷熱的夏夜,安靜的廊道,他們情不自禁地擁吻在一起,因為激動而嘗到了唇上淡淡的汗水。
但突然,樓梯間傳來的腳步聲,驚醒了意亂情迷中的靖童。
她不曉得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當他用那種閃亮的眼神凝視著她時,她就立刻陷了進去︰心里雖害怕想抗拒,卻又被莫名吸引,舍不得推開他。
不過這時她必須推開他,因為樓梯問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了。
「阿澈,有人……」她剛開口,又被宗澈吻去了聲音。
他是那樣激動,而剛剛灌進肚子里的啤酒,更成了最強烈的催情劑。
他的身體在發熱,腦袋在發脹,听不見她的話,也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他一心只想抱緊她,吻她直到天荒地老。
「阿澈,快停下來……」
「宗澈,你在干什麼!」
厲聲的尖叫突然在廊道上響起,驚醒了宗澈的幻夢。
他愕然松開了手,抬起頭,對上了林月馨震驚盛怒的表情。
林月馨睜大了眼楮,像是看到了最丑陋、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刺進了宗澈的心髒。
他清醒過來,扶著牆壁站了起來。
林月馨呆怔了幾秒,突然沖上前去,狠狠地甩了宗澈一個耳光。
「你這個壞胚子,給我滾出去!」她厲聲怒斥。
「媽,不要這樣子,你誤會了。」靖童慌亂地站起來,護在宗澈身前,著急地想替他辯護。
林月馨卻不听她說話,一把將她拉到身邊。
「我早知道你跟你老子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老爺見你可憐收養了你,你卻對童童做出這種無恥下流的事情來!你給我滾出去︰永遠別再踏進山莊一步!」
林月馨指著廊道的盡頭,尖聲怒叫。
罷才親眼目睹了那一幕,讓她有如五雷轟頂。
她防了宗澈這麼多年,就是怕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而它居然真的發生了!
「媽!阿澈真的沒有對我做什麼,你不要誤會!我們剛才只是……只是……」
靖童也不知道該怎麼向母親解釋,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她剛才只是想安慰他,撫去他臉上的沮喪,然後不知怎地,它就發生了。
懊怎樣向盛怒中的母親說明白呢?
「你還護著他?他剛才想侵犯你!」
可怕的字眼像閃電似的射出,將所有人都震得刷白了臉。
「媽,你在胡說什麼!沒有!阿澈他沒有!」
靖童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她轉身想安撫宗澈,卻看到他異常安靜地呆立原地,神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