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懷疑我呢?」賦秋反問,「從常人的角度看來,武功如此高強的人應該是我這個弟弟,而不是她這個姐姐吧!」
這一點的確曾是狂瀾考慮的重點,然而最終他還是找到了最正確的答案。「你的眉宇間有練武之人的英氣,卻少了那份警覺和戰斗力。我猜想你可能會些輕功、內功什麼的,武功就拿不上桌面了。」
俺秋不得不為他的觀察力而贊嘆,偽裝的程度能騙過他這個中原三大才子之一,他的頭腦果然不簡單。「而我姐高強的武功正好是你所需要的,所以你就利用她對你的感情讓她去對付那些想來窺得『天下第一劍』的人?」
「是的。」縱然很難,狂瀾也必須承認。在他的心中,坦誠是人與人交往的第一步。涼夏已經將她的感情坦誠地放在了他的面前,身為一個男人,他必須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這是他用欺騙、偽裝種出的苦樹,會結出怎樣的苦果,他都要吃下去。如果可以有一絲一毫的貪求,他只希望涼夏少恨他一些。
「我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武林上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會在今日齊聚莊上。憑心而論,鑄劍術我宛家是江湖上的頭把交椅,至于武功卻不是宛家子孫所擅長的。如果沒有涼夏的幫忙,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現在的莫邪山莊早就毀于一旦。二十年前,我爹就是在與這幫名門正派的糾葛中被劍刺中,傷重而死的。後來,我娘在他的棺木旁自盡。從此這筆血債,宛家的鑄劍術,莫邪山莊的命運和我已故爺爺的希望就壓在了我一個人的身上。我逃不開,所以只能找人幫我。」
走到涼夏的面前,他微微低下了身子,讓自己的氣息可以靠她更近一些。「利用了你,我很抱歉。我以為你接近我是別有目的,為了保住宛家的天下第一劍,為了拯救莫邪山莊,我惟有出此下策。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瞥了賦秋一眼,他對著涼夏喃喃說道:「賦秋要帶走你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傷害,他是對的。那些人已經離開,相信不會再來,為免他們知道你的真實身分上無字酒莊尋仇,你還是跟賦秋離開吧!我也想多喝幾瓶無字酒莊的佳釀,所以無字酒莊不能有事。」
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有了一次經驗,賦秋開始不再相信他了。難道說他想放低身段,感動姐姐,讓她再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現在就看姐姐做出怎樣的反應了。
一直低著頭的涼夏終于在兩個男子忐忑不安的心緒中慢動作地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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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涼夏!」
打出娘胎就不再哭的那涼夏竟然淚流滿面,那賦秋一下子慌了手腳,又是掏手帕又是埋怨狂瀾:「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姐那麼喜歡你,你竟然利用她,現在還把她給弄哭了。你等著,我絕對饒不了你!」沒想到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耍起狠來也能這麼像無賴。
宛狂瀾這邊不用他發狠已經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賠笑臉也不是,賠哭臉更不是,守在一邊直想拿把劍把自己給剁了。
正當場面漸趨混亂之時,涼夏突然一步上前,緊緊地勒住了狂瀾。賦秋一看頓時面容失色,「姐!我的姐噯!宛狂瀾他是很可氣,但你也不能在人家的地盤上殺了人家莊主啊!好歹咱們等到晚上沒人的時候把他給殺了,扔到鑄劍閣的火爐中,這也算毀尸滅跡啊!」看來他想得還挺周全。
下一刻,他周全的盤算將全面落空。
揪著狂瀾的衣服,涼夏哭得聲嘶力竭,「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有這麼悲慘的經歷?嗚嗚嗚--」拿過他的衣襟,她非常豪放地將滿臉的鼻涕、眼淚一把抓,「走!咱們現在就去各門各派,我要為你爹娘報仇,咱們血債血償。一定要滅他滿門,殺他全家。」
等會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別說了賦秋,就連狂瀾也跟著糊涂了。他捧起她哭到水腫的眼楮,正經八百地對著她重申:「我利用你,我利用你幫我報仇,你到底明不明白?」
「明白。」她也很正經地點點頭,「你要我幫你報仇嘛!可我才把他們嚇走而已,根本沒有死人,這哪算報仇啊!咱們現在就去那些門派,一個一個殺,我要用那些人的血祭奠你爹娘。」
她可真是個言出必行的女俠,放下話便果斷地拉著他往門外沖,這一次輪到狂瀾攀在門上死也不肯放手。「二十年都過去了,當時那也是一個意外。我爹拔出劍想嚇跑那些人,不想在打斗中他手里的劍傷到了自己。所以一切都是意外,你不用幫我報仇,只要他們不來擾亂我莫邪山莊,我也不想去招惹他們。」
這幾句話描述著他背負了二十年的仇恨,想要勸慰涼夏放棄報仇的計劃,他就必須先說服他自己。或許二十年的沉重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化解得了的,可是這一瞬間他真的開始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夠放下重擔,擁有一份輕松的心情。等他找回那種感覺,他就可以重新去愛,去擁有她的愛。
雖然他是這麼說了,可涼夏還有點不放心,挑著眉,她再度追問:「你真的要放棄報仇?」
「就這樣吧!」狂瀾有理由相信以她的功夫想血洗江湖絕非難事,但他可不想背負殺人魔王的名聲,更不想無字酒莊的美酒佳釀全是用血釀成的。
她不放心地再問一遍:「不勉強?」
「一點也不勉強。」怎麼會勉強呢?能放棄報仇他真是太開心了,開心得他想放聲大笑,哈哈哈!他這到底在干什麼啊?
她的問題暫時解決完畢,他的問題來了。瞧著她擦干眼淚後的笑臉,他有點擔心地瞅著她,「涼夏,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俺秋忍不住跳了出來,「姐,他利用你,你不恨他嗎?」她到底是不是他姐,她究竟有沒有腦子?
涼夏愣了片刻,思考了好半天,她竟雙手擊掌嚷了起來:「太好了!你利用了我,我也欺騙了你,這樣我們倆扯平了,互不相欠,我也不用對你感到內疚,同樣的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就這樣?賦秋不死心地提醒她:「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對他說嗎?」
涼夏抓耳撓腮想了片刻,「有!我還有很多話要對狂瀾說。能看出我的偽裝,你真的好聰明哦!不愧是我心中的狂瀾英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不是什麼多病西施,我也就不用再成天弄個絲絹揮啊揮,揮得我頭疼。還有啊!我也不用吃那麼一小口飯,餓得我晚上還得偷跑去廚房。對了,我不喜歡素食,我最喜歡大魚大肉,麻煩你以後別讓廚房端那些跟齋菜似的東西給我,我又不是尼姑。」
瘋了!賦秋絕對要瘋了,他拉住姐姐的袖子,大聲宣告著:他利用你,他只是在利用你,你到底有沒有听明白?被人利用,你難道一點都不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涼夏被問得莫名其妙,「他只是利用我的武功幫他保住莫邪山莊罷了。賦秋,我問你,如果現在有人想對付無字酒莊,而我們的力量又不夠,現在狂瀾出現了,你把他留在莊內,希望他幫我們對付敵人,狂瀾卻很生氣地對你大喊大叫,說你利用了他。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順著她的話,賦秋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點奇怪。到底是她的思維有問題,還是他的思維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