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顆混沌的腦袋,狂瀾手握青衣寶劍站在了眾江湖前輩面前。這幫人還挺準時啊!「各位江湖前輩,宛某在此有禮了。」禮多人不怪,這一點狂瀾還是非常識趣的。
相反的,江湖人士的風度可就差多了。「三日已到,宛狂瀾你是交出那個姑娘讓我們問出江盟主的下落,還是交出『天下第一劍』,讓我們重新選出武林盟主啊?」
雙手做禮,狂瀾先把話說清楚:「那位姑娘乃宛某朋友,我已經問得很清楚,她並不是什麼薩滿女妖,她也不知道江盟主的下落。想必這世上早巳沒有什麼江盟主的存在,還請各位不要為難那位姑娘,更不要為難宛某。」
「這麼說你想賴賬,不承認嘍?」不知道哪門哪派的門主吵了起來,「你趁早將『天下第一劍,交出來,選出了武林盟主,我們才好說話。」
「『天下第一劍』間接地殺了我爹,害死了我娘,讓我爺爺在痛苦中死去,實在是不祥之物。莫邪山莊留它不起,我這就將它交付給諸位。」將手中的青衣寶劍一橫,他的氣勢響徹中天,「干將神劍在此,誰有本事就將它拿去吧!」
在場所有的人都呆了,這就是「天下第一劍」?這柄一直放在宛狂瀾身邊,看起來笨重又古樸的青衣寶劍就是有著「天下第一劍」之稱的干將神劍?
「你騙誰啊?」有人嚷了起來,「它真是『天下第一劍』,你會隨隨便便將它放在身邊,難道你不怕被人偷了?你當我們是傻瓜呢!我才不相信這柄破劍爛鐵就是干將神劍。」
狂瀾嘴角上斜,化做邪笑幾分,「就是因為大家都跟你想的一樣,所以干將神劍才得以留在我身邊二十年,而無人動它的腦筋。」
這就是大智若愚,武當道長在心中不禁對這個年輕男子涌起了欽佩之情。如果現在的江湖能多幾個這樣的年輕人,他們根本不需用什麼「天下第一劍」來決定誰當武林盟主。
像是要證明給他們看,狂瀾抽出了手中的青衣寶劍,也就是眾人渴求多年的干將神劍。諸人的目光貪婪地停在鐵鑄的劍身上,只見它渾身散發著沉重的青色光芒,粗糙的紋路蔓延劍身。看上去既普通又粗重,實在難和「天下第一劍」這個稱謂化上等號。
霎時間,底下的議論聲四起:「宛狂瀾,你隨便弄一把破銅爛鐵就說是『天下第一劍』,你騙誰啊?若這就是干將神劍,那它根本是浪得虛名嘛!」
有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劍身華麗的名劍眾多,它們卻得不到『天下第一』的名號,惟獨干將神劍可以,想也知道它一定有不凡的內在。」
「老人家果真有見識。」狂瀾吩咐下人抬出早巳燒紅的炭火,他將青衣寶劍往火焰中一丟。一炷香之後,他再將燒紅的劍放人清泉中浸泡。再度揚起手中的寶劍,它的劍身閃爍著火紅的光芒,如血之鮮紅。劍氣沖天,隔著數丈遠都能感受到它所散發出的騰騰殺氣--這就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劍。
「它是用宛家祖先的血肉鑄成的。」狂瀾沉沉的聲音訴說著宛家幾百年的疼痛,「當年,我的祖先想鑄出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可是無論怎麼鑄也難以成功。他從《吳越春秋》上看到:吳王闖廬使干將作二劍,其妻莫邪斷發剪爪投爐中,劍成雄號『干將』,雌號『莫邪』。他瘋狂地相信若以活人的身體鑄人爐中一定能鑄成所謂的『天下第一劍』。所以……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地推進了鑄劍爐中。傳說,女子的慘叫驚醒天地,她對丈夫的恨,對劍的仇沁在她每滴血上。這血染紅了鑄劍爐,染紅了鑄出的劍--干將神劍變成了一把滴血之劍,每當它染血,都會發出紅色的光芒,殺氣沖天。為了鎮邪,我爺爺用青衣將它封了起來。若不是諸位要一探究竟,它至今仍難見天日。」
即便他這樣說了,還是有人不信。「你隨便編個故事我們就相信它是『天下第一劍』了?拿出點實際證明啊!」
這就是人的,永不止境的,像手中這把染了血,中了魔,沾了恨的劍。狂瀾默默走到中庭,指了指放在地上那塊赤色大石塊,「這附近有座赤鑄山,相傳春秋時干將、莫邪曾在赤鑄山設爐造劍,山上存有『砥劍石』。莫邪山莊鑄成的劍器都會在砥劍石上磨礪而出。這一塊就是有千年歷史的砥劍石,當年干將神劍就是用它磨礪的。各位隨便借我一把劍。」
有人遞上自己的寶劍,狂瀾隨意地將劍敲上那塊砥劍石,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石塊安然無恙而劍身卻已斷成幾段。有人又用自己手中的劍試了試,結果都一樣。
「現在知道了吧?這塊砥劍石堅固無比,一般的劍休想動它分毫。但我手中的這把劍不是一般的劍,它是干將神劍,是『天下第一劍,,所以……」
手起劍落,劍粉身碎骨,石裂留痕,眾人嘩然。
「所以它可以劈開這塊巨大的砥劍石,而它自己也斷了。」
這就是!它驅使人不斷往上爬,不斷追求更新更高的目標,永遠不舍得停下來。等你終于爬不動了或者不想再爬了,環顧四周,你處在一個危險的高度,林立著的是懸崖峭壁,想走下來卻已是徒然,等待你惟一的結局便是從高處摔下來。你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所謂的「天下第一劍」劈開了磨礪它的砥劍石,卻也換來了粉身碎骨的下場。這是追逐所擺月兌不了的命運,想拋開它,你就得拋開糾纏。
狂瀾沖著驚駭的眾人懶懶地笑著,滿臉寫著不在乎。或者說,他早已準備好了這樣的結局,誰也別想得到這沾滿血和仇恨的寶劍。
這柄天下第一劍沾滿了宛家人的鮮血,它的重量壓得宛家祖祖輩輩透不過氣來。是它!是它殺死了他爹,害死了他娘;是它讓爺爺含恨而終;是它讓他沉悶了二十年;還是它讓他差一點就失去了涼夏。他要親手毀了這把劍,毀了它邪惡的力量,他倒要看看它還有什麼理由再來左右他的人生。
把手上的劍柄隨意一丟,他還順勢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現在『天下第一劍』在此,你們誰想要就拿去,我還要去鑄劍,恕不奉陪。」甩開衣襟,他這就要離開。
「宛莊主,請留步。」武當道長出聲阻止,「我們之所以要借貴莊的干將神劍一用,就是為了選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號令群雄,現在『天下第一劍』已不負存在。我們要怎麼選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狂瀾指了指自己,再看向眾人,「你問我啊?你們不是只要我交出『天下第一劍』就好了嘛!現在我把劍交了出來,你們想怎麼樣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我莫邪山莊只管鑄劍,江湖上的事與我無關。」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有那些奸佞小人已經洞察出狂瀾的用意,「你是故意在我們面前毀了『天下第一劍』,是不是?」
狂瀾悠悠然地看過去,眼神放肆而挑釁,「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們要干將神劍,好啊!我拿出來了;你們不相信它是『天下第一劍』,我證明給你們看。現在看也看了,干將神劍就在你們面前,誰要誰拿去,莫邪山莊清貧寡寒,就不留各位吃席了。老管家,送客!」
偏偏有人不講理,賴皮用上了,「宛莊主,你還可以幫武林一個大忙。那就是把那位姑娘交出來,我們或者從她口中獲得江盟主的消息,或者論武功,誰打敗她誰就當武林盟主。大家同不同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