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里有我放不下的東西。」像這座宅院,像人間,像隔壁的鏡花小姐,像我的百年孤獨……
「是因為隔壁的丑八怪吧?」他的神情看在隨水眼中就只有這一個含義。她原本想用法力窺探他的心思,可是不知為何,只要牽扯到他,她窺讀心靈的法力就失去了作用。真是敗給這個死鬼了!
長流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地的問題,他不想將前因後果全部解釋出來,那只好——「差不多吧!」
抓住這個「差不多」,隨水再接再厲︰「那如果那個人間女子死了,你就無所留戀了吧!」
長流一驚,「你想做什麼?」不是他愛大驚小敝,實在是這個小妖精不按常理出牌,他還是小心為妙。「難道你要把她殺了?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我永遠都不會跟你隨水長流。」
「誰說我要把她殺了?」她才不用這麼低等的手段呢!「你不是放不下她嘛!那我就讓你們在一起,就像人間那些平凡夫妻一樣,成親、生子、老死。她死了,可你死不了啊!這樣你就得跟我走了。想想看,你不過是跟她在一起幾十年人間歲月,過了這幾十年你就永遠屬于我了,真是太劃算了!炳哈哈哈——」隨水放肆地大笑著,她大字不識幾個,帳倒是算得挺精。
長流只將她的話當成了一時玩笑,根本沒認真。「我連走路都是飄的,全身冰冷,這樣的我怎麼跟鏡花小姐共度此生?」
他的話音剛落,眼前只感覺一陣藍色的水氣,下一刻他的腳在歷經百年後第一次接觸地面。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驚奇之外長流感覺更多的是高興,因為他更接近凡人了。
隨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輕動了動小指頭,只听「咯」的一聲,堂堂七尺男兒摔了個狗啃泥,這場景讓壞心眼的小妖精「咯咯咯」的笑個不停。藍眼一瞪,長流看見了自己腿上綁的東西——是一根鎖鏈!
「鎖鏈的重量讓你飄不到空中,不過這根鎖鏈的末端綁在我的小拇指上,要是你惹我不高興了,我只要動一動這根指頭,你就……」她話還沒說完,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長流再次因為她搖晃的小拇指而親吻地面。
這個結果讓隨水十分滿意,她暫時松開了鎖鏈,將安全還給他。「好!就這麼決走了!我來偽造一份文書,證明你是常家的後人。然後你順理成章地來此收回常家府宅,大方地住進來,接著就可以把那個丑八怪騙進門了——你們人間管這個叫‘迎娶’是吧?其實還不都一樣!一個媒婆扯得天花亂墜,弄得人心癢癢,娶進門兩相對望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還不如我們妖精呢!看中了就一起修行,處不好再分開,你瞧這多簡單。」
長流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瞟了她一眼,「還是算了吧!我終究只是一個鬼,不可能跟鏡花小姐這樣的人在一起的。」
「什麼不可能?有我這樣法力無邊的水妖精在此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說。不可能是對我能力的置疑。怎麼?你看不起我?」他要是再敢跟她猶豫,她這就跟他吹胡子瞪眼。
長流果真屈服在她的婬威之下,用無聲表示了同意。一個人鬼相親相愛的計劃就這麼被一個水妖精外加一個只能算作配菜的水鬼給制定了下來,究竟該項計劃如何一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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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支浩浩蕩蕩的人馬拖著大量的行李以及看起來很豐厚的家財不緊不慢地從城外西行,他們的目的地不是他方,正是常府。街上的老百姓掙扎在這種動蕩的歲月,己經好久沒見到如此大的陣勢。不一會兒的工夫,街上就熱鬧開了。
「听說了沒有?這是從北方逃過來的富賈,據說他的金銀珠寶能堆滿整間屋子呢!」
「我知道!我知道!還說他開了好多家當鋪、錢莊,比當今皇帝老爺還富有。」
「都說這位富賈還只是一位年輕的公子,還沒有婚配的對象呢!要是哪家小姐能被他看中,那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據說他是常府的後人,常老爺身前做善事,死後百年常家依然如此顯赫,這就是善有善報。」
坐在轎中的貴公子將這些街頭巷尾的議論一一收在耳中,不覺淺笑而出。他不是別人,正是死了百年的常家少爺,如今他的名字叫水長流,是常家外戚一族的後人。
這個名字和身份都是隨水為他安排的,她似乎比他更懂得人間的規矩,知道財富之于世人遠大于這個人本身的才學。這些財富、僕役和謠言都是她用法力變出來的虛幻,不過是存在于世人的眼中。金錢偽裝出的顯赫外在也減少了旁人對其身份的懷疑,這使得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重新走進他待了一百二十年的常府。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鬼,他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成功的,顯赫的,被世人所尊重的人。他可以隨意選擇婚配的對象,當然,他也可以輕易接近徐氏鏡花小姐,包括娶到她。
一想到惆悵了百年的心將要得到徹底的釋放,長流穩坐在轎子里的身體就要飄上半空中。一只手適時地按住他向上的身體,同時還有一雙藍盈盈的眼對上了他的竊喜。
「你似乎很開心?」讀不出他的心,她還看不出他的喜形于色啊!昨天鬧到半夜他還說不裝成「水長流」,不裝成富家公子,結果呢!現在樂得都快飄起來了,真是個口是心非!
看見她的突然現身,長流有些愣。轎子空間有限,小妖精柔軟的身體隨意地歪在他的腿上。她安穩,他卻怪不自在的。左逃右逃,逃不過她的溫香軟玉,只好任她胡來。「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在府里等我的嘛!」
隨水撈起身側散亂的發絲,「它們——亂了。」她說得理所當然,好像她的發就該是他的責任。
長流倒是挺認命,「梳子呢?」
隨水動動念頭,原本放在常府內室里的那把桃木梳子瞬伺出現在長流的手中。他流暢地為她梳著發,「梳完發,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該到了。」
「怕什麼?又沒有人會看見我,外面那些抬轎子的都是幻影。」他梳的發很簡單,可她就是喜歡,真是無奈啊!
「你不餓嗎?每天一起床就嚷著吃東西,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快去吃早餐,我把做好的細粥放在廚房里呢!」
隨水听出了他的急躁,歪著腦袋她若有所思地瞅著他。「你似乎很不歡迎我在這里啊?」
廢話!一男一女擠在這麼小的轎子里,像什麼樣?長流自認現在已是人的身份,決不能再放任她這樣下去。
「听話!快點回去吧!」
回去就回去,誰稀罕?隨水翻了一個白眼,一個移形大法移走了自己的身形,臨走前猶不忘報復地踹他一腳,長流捂著受創的胸口咳嗽連連。
小妖精不僅妖里妖氣,還不能得罪——記仇得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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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呀!你倒是去呀!明夜當空,隨水卻在不停地催促,只差沒伸出席子將他一腳踹到牆院那頭。
長流極沒形象地抓著門檻,死也不肯松手。「明天再說吧!都這麼晚了,現在去拜訪也不合適啊!」
隨水跳到他的前方,指著他的鼻子問道︰「你要搞清楚!白天你這個死鬼能出門嗎?見了太陽你雖然死不了,可是會比死更難過,而且你這個鬼身份也會徹底地暴露。你拿什麼去拜訪隔壁的徐家?你拿什麼去娶人家小姐?你倒是說出來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