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沒做錯什麼,只是請你的朋友賞個臉,來家里吃個飯而己。卓爸都不介意破費這餐飯,你干嘛瞪我?」屹立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幸之霧依舊能保持極度干靜的神色,不愧為真英雄。
她那英雄氣概氣得卓遠之想呼喚阿貓上前吻她——算了,看在她重傷未愈的情況下,就放她一馬吧!她現在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還能裝出一副淡笑風生的模樣,也不簡單了。
這家伙怎麼總是這麼古怪?你以為她病得嚴重,為她擔驚受怕,殊不知她的病有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
她到底還要他為她擔心多久?從十四歲至今,都整整五年了,她還要他牽掛多久?
瞧著她的眼神變得幽深,幸之霧忍不住伸出手,像個一般輕拍他優美到舉世無雙、尊貴到無與倫比的……。
「你……」卓遠之正要發作,再瞧瞧身後那些高大威猛的下屬,再多的怒氣也被尊嚴壓了下去——梅菲斯特遭遇惡魔大概就是現在這副憋屈的模樣吧!
其實,這些年來,跟在卓遠之身旁的這些卓冠堂兄弟早已習慣了之霧小姐和少堂主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舉動,非常自覺地將目光壓在墨鏡下,心中告訴自己︰我什麼也沒看見,我沒看見之霧小姐正在拍……少堂主的。
這世上最開心的事莫過于欺負一個總是喜歡欺負別人的人,而那個人卻又對你的舉動感到無能為力、手足無措。
幸之霧偷偷地笑著,那得意的模樣讓卓遠之近乎抓狂。「我們待會兒回房里好好談談。」他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可惜作用不大。陰狠的話語在她的耳邊蕩過一圈,隨即煙消雲散。幸之霧太了解梅菲斯特的行徑了,他的恐嚇是嚇不到她的。
現在不是跟她談判的的候,他有更要緊的事要做。既然在家里舉辦宴會已是無法逃避的問題,他惟有迎難而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車神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除了戰野和度天涯,他不能讓羅蘭德學院的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喂,你到底害怕什麼啊?」
幸之霧揚著頭望著他,她看得極仔細,將他臉上的每處紋路都刻在心底。當年,她決定離開卓冠堂,離開卓爸,離開津庭叔,離開亦悠、優優,離開他去英國的時候,也這樣盯著他望了一整夜,他們之間有太多不可確定的因素,但對她來講能望著他便是一種安定。
「車神迷戀了你那麼久,是該讓她知道你真實身份的時候了。否則,她會永遠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你有沒有想過戰野該怎麼辦?」
回望著她的那雙黑眸閃爍著逃避,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再過幾年,車神會明白她心目中那個卓冠堂少堂主根本不存在,如果她跟戰野有緣,他們還是會走到一起的。」
真如他說得這麼輕松,公布他的真實身份又有何難?「那麼,你還是很在意戰野和天涯,是嗎?」即使離開了羅蘭德學院303寢室,他依舊牽掛著他的朋友,他是卓冠堂少堂主,但內心深處他仍是二十歲的少年。
卓遠之扯起唇笑得僵硬,「沒你說得那麼夸張,像我這樣的人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怎麼接任卓冠堂?怎麼將卓冠堂更名為‘卓遠堂’?」
他的表情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她不說話,只是抬頭望著他,許久……許久。在幸之霧的注視下,他終于選擇投降︰「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很在意戰野和天涯,他們是我的朋友。可朋友只能陪你走一段,到了岔道口,我們該分道揚鑣了。」
「可你心中依然有不舍。」她不想將自己的觀點強加于他,她只是要他明白——即便他是卓冠堂少堂主,即便他背負著眾人的命運,即便他必須做梅菲斯特,他依然有生活的權力,他依然可以在必要的時刻選擇懦弱地面對。
「沒有人是完全、徹底的堅強——即使是你,也不能夠。」
她的心意他都懂,就是太懂,很多時刻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她總是這樣,輕易看穿他的心思,卻還將他當成平凡男子來對待。即便是度天涯、戰野也做不到如此坦然地面對他,否則他也不需要離開羅蘭德學院。
幸之霧,你怎麼能如此特別?為什麼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特別的那個人不是你該有多好!
戰野靠在陽台上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少了一個人,外加一只四處滴口水的大黑豹而已,為什麼寢室就顯得這麼空曠?糟糕的是這兩天小姐頻頻發生短路現象,沒有阿貓的騷擾,她的運轉速度應該更迅速才對,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別說是小姐了,連阿狗都掉了一地的毛,難怪王儲殿下黑了半張臉,戰野將這些改變自動自發地歸為天氣的原因,誰讓天氣這麼好。
這該死的鬼天氣就缺乏梅菲斯特的教訓!
戰野沒有多少心思詛咒天氣,他需要更多的精力回憶卓遠之的面容,他怕再過段時間,他會徹底忘了惡魔騎士的長相,如果「卓遠之」這個名字在他的心中變成「陌生人」,他會恨自己的。
所以,有空的時候他就一遍遍回憶著卓遠之的音容笑貌,像閨中怨婦等待著老公的歸來——比如說現在。因為太過集中精神,他竟沒有听見敲門聲。
在幸之霧將門踹開的前一刻,度天涯的腳步停在了她的身後。
「你怎麼又來了?」
「听口氣,你好像巨不歡迎我哦?」
幸之霧笑得有點兒痞,她略帶算計的笑容讓天涯在不經意間想起那雙沉黑的雙眸,除了梅菲斯特,沒有人能笑得這麼陰險。
都說了不再想起那個人,怎麼又犯規了?天涯打開門讓她進屋,「有什麼事嗎?」難道是卓遠之決定回學院了?
「提醒你這周末別忘了帶公主去參加卓冠堂舉辦的晚宴。」她說得煞有介事,完全忽略天涯掙扎的表情,自說自話的本領與卓遠之很是相似。
但度天涯不是卓遠之,不會被她玩弄干鼓掌之間,「周末我可能會很忙,你可以單獨邀請公主出席,我這邊就讓戰野全權代表好了。」
「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卓遠之?」
她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聰明?這樣的女生很不可愛噯!迎面而來的阿狗沖著王儲殿下甩了甩越來越少的毛,換來的只是安慰的眼神。它的主人正處于心煩意亂中,他還等著有人安慰呢!
那麼,就由聰明的女生來安慰王儲殿下吧!拍拍度天涯金色的卷發,之霧早就想伸手模模金發的質感了,一直苦于沒有機會。每次她魔爪未出,就被卓遠之捉了回去,今天總算逮到了。
「你如果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卓遠之,那只好像平時一樣面對他就好啦!」雖然這很難,但其實度天涯認識的卓遠之從一開始就是以黑道少堂主的身份出現的。他是梅菲斯特,沒有欺瞞他的朋友,至少他是真誠的。
「想想看,他也沒有做錯什麼,只是卑鄙了一點兒,為了保護那些他想保護的人,犧牲了你想保護的人。換個角度,如果有一天公主面臨危險,犧牲我,可以保護公主,保護卓遠之和戰野,保護整個羅蘭德學院,你確定你不會作出同樣卑鄙的決定嗎?」
他會!
受過英才教育的度天涯知道面對大局要犧牲很多小東西,他明白卓遠之的選擇是情非得己,是最明智的抉擇。但想到卓遠之將公主推在死亡面前,他就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眼神去看待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