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趙孟祺隨口應道。」公子，」板凳一進門，便見到公子倚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麼。「要不要請店小二先送吃的過來？」板凳站在一旁，趙孟祺卻好像沒听見他，也沒瞧見他，徑自望著窗外。
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公子該不會一夜沒闔窗吧？此刻外頭仍然飄著毛毛細雨，隨著輕風飄了進來，使房內飄著幾許涼意。板凳連忙走過去，伸手要闔上窗子。
「不用。」趙孟祺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板凳回頭望著他主子。
只見趙孟祺雙眼仍盯著窗外，一手倚著桌子，手中執著茶杯，一手揮道︰「不用關了。」
咦，主子這失魂落魄的模樣，怪可怕的。
「公子，要不要吃些什麼？」板凳又問道。
「不用。」趙孟祺仍望著窗外細雨，飲著手中的茶。
板凳又向窗外瞧去，什麼也沒有啊，公子究竟是看著什麼如此出神啊？
「公子？」板凳喚道，趙孟祺這次沒有回話，茶杯仍靠著嘴角；他懷疑公子手中那杯茶根本沒有茶水了。
「唉……」趙孟祺忽然嘆了口氣。放下了茶杯。
哇，公子回神了耶。板凳正不知如何與趙孟祺溝通，頭痛不已呢。
「你說，她明天會不會來赴約呢？」趙孟祺問道。
「她？」
「嗯。」趙孟祺迷醉地點了點頭。
「這……」窗外正飄著雨呢……
「昨日是我不好，對她太過輕浮。」趙孟祺說完，搖頭又嘆了口氣。
「公子，這……外頭在下雨呢。這幾日恐怕都是這種陰晴不定的天氣了，姑娘家總是愛干淨嘛，大概不會冒著雨，出來和一個陌生人見面吧……」
「是啊。這雨下了一夜。」趙孟祺仍舊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對板凳的話顯然恍若未聞。
板凳原想讓公子打退堂鼓的，一個姑娘家干麼來赴一個陌生人的約會呢？而且下了一夜的雨，必定是滿地泥濘了，說不定還要下個兩天兩夜呢。沒想到公子精神恍惚，好像已魂飛天外。
「下了一夜。」趙孟祺又道。」這雨……不曉得會下到什麼時候？」
「公子……先讓店家送些吃的來吧。」板凳不了解趙孟祺的心事，心想不管為了什麼，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總得先填飽了肚子吧。
而且這次公子下江南來，還是背負了老爺的使命呢，鏢局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還等著公子去打理，可如今公子看起來……好像已經沒心情去管這檔事了耶？
「好。」趙孟祺點了點頭，板凳便合上了門，下樓去找小二去了。
趙孟祺身為北方鎮遠鏢局的二當家，英姿颯颯，飽讀詩書，此刻竟如此失神，而他自己卻一點也沒察覺出任何異樣。
情字，煞是傷人啊……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菊兒去到蓉蓉房間里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小姐，真是難得啊，你竟然自己醒了耶！」菊兒笑嘻嘻地道，但是蓉蓉看起來卻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可是……精神不太好哦？怎麼無精打采的啊？」
「不是無精打采，是'無精無采'。」蓉蓉嘆了口氣。事實上，她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
菊兒看著蓉蓉小姐，心里又憂又喜。憂的是蓉蓉生性開朗活潑，從不知愁字為何物，天大的事都煩不了她，沒想到卻為了這位趙公子變成了這副模樣。而喜的呢，則是因為……小姐可能是遇到了良人哦，也許會結成一段佳緣也不一定呢。
趙公子雍容卓爾，氣度非凡，配小姐倒也挺不錯。
「哦……是這麼回事。」菊兒繞到蓉蓉身邊。
「什麼回事？」瞧菊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蓉蓉的眼楮瞪得老大。
「兒不敢說耶！」她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氣，除非她想討打，否則她才不要去持小姐的虎須呢！
「說啊！不管你說了什麼，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絕不放在心上的啦！」蓉蓉這個人呢，就是死愛面子，表面上裝得沒什麼，其實心里介意得要命。
「小姐，別煩惱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啊。」菊兒擅于察言觀色，所以她決定還是支吾其詞比較妥當。
「是嗎？」她倒覺得這艘船顛顛簸簸的，好像隨時會翻船似的。
菊兒見蓉蓉悶悶不樂，自然要想法子逗主子開心啦。這是她們做奴婢的本分。
「啊……對了，小姐，出去玩玩吧，你不是說要去看天橋那個新來耍雜耍的戲班子嗎？」菊兒忍不住為自己拍拍手，做奴婢的首重記性，主子何時何地說過喜歡什麼，必定要隨時記下來。主子自己可以忘，但是做下人的可絕對不能忘。
「嗯……沒興趣。」蓉蓉靜靜地說道，眼楮眨都不眨一下。
哇，這實在太稀奇了，她知道小姐一向喜歡湊熱鬧的。
「啊，有了有了，」菊兒又忍不住說道。」听說那個錦花樓的玉鳳姐兒又要出來唱戲了，小姐這可有興趣了吧？「天啊，這件事可千萬別傳到老爺夫人耳里，否則她就吃不完兜著走啦！但是小姐以前老是說什麼人人都稱贊王鳳姐兒的唱功好、身段絕，非去瞧瞧不可。
雖說錦花樓龍蛇雜處，根本不是姑娘家能去的地方；但她的主子原本就不是一般的姑娘家了嘛!現在為了喚回小姐的魂，哪還顧得了許多呢？
「啊，對，那麼咱們這就去瞧瞧。」蓉蓉一听見「玉鳳姐」這三個字，雙眼立刻就亮了起來。
人人皆說這個玉鳳姐不但人生得國色天香，更難能可貴的是還有一副宛如黃鶯出谷般的金嗓子，怎麼能錯過呢？她李蓉蓉最愛湊熱鬧，哪兒有熱鬧她便往哪兒去，想必是絕不會錯過這場盛會。
菊兒撫了撫胸口，總算又見到小姐恢復以往那種活蹦亂跳的生氣了，雖然用的方法有點怪怪的……
總之主僕兩個又開始著裝，換作男兒打扮，偷偷地溜出府去了。
**********
蓉蓉滿腦子玉鳳姐的傳聞，暫時是將趙孟祺的事給拋開了。一路上听著蓉蓉銀鈴般的笑聲，菊兒也跟著心花怒放。
「等等，我看看這個。」蓉蓉走到一個賣胭脂水粉的小攤子前忽然停了下來。
只見攤子上擺滿了紅紅的胭脂，還有繡工精致的荷包，粉藍粉紅的手絹，各式各樣的鐲子、發簪花……美不勝收。
菊兒心中暗喜，她們家二小姐呢，一向對這些姑娘家的玩意兒敬而遠之，要她上一點點胭脂，那根本是要她的命。沒想到現在竟然還會自己停下來挑胭脂了呢，哈哈！
「菊兒，」蓉蓉拉著菊兒道。」你幫我瞧瞧，這些條手絹，哪條比較美？」
菊兒認真地瞧了瞧，蓉蓉小姐喜歡游湖，夫人給小姐挑的布料幾乎都是湖水綠的花色……那當然是湖水綠的手絹好了！
「喏，這個。」菊兒邀功似的拿起一條湖水綠的手絹。
「嗯，好。還有那個那個……」這個攤子的姑娘還真不少呢，蓉蓉繞了一圈，鑽到發簪花的那頭去。」發簪花呢？你覺得哪個漂亮？」
「這個嘛……」菊兒又開始努力地思考起來，主僕倆就在這兒耗了不少時間。
「啊，太好了，買這些送給霜霜姐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你說是嗎？」看著手中珠翠環繞，蓉蓉不禁笑開了嘴。
「什……什麼？小姐，你這不是要買了自個兒用的嗎？」菊兒傻眼。
「我？我為什麼要用這個，你不覺得姐姐用起來，會比我漂亮千倍萬倍嗎？」蓉蓉渾然沒有察覺到菊兒丫頭的忠心侍主，菊兒也只能大嘆三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