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震,猛然搖頭。「我不要!」
「為什麼?」
她咬唇,緊緊掐握他臂膀。
「你是不是怕檢查的結果?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又不是神。」
「那就把我當神吧!」他堅定地凝視她。「把我的話當真理,相信我,不管檢查結果是什麼,你都不會死。」
好囂張啊!他憑什麼如此斷定?她愴然苦笑。
「你不相信我嗎?」
不是不相信,而是她已深刻地領悟生死無常,終究只能自己面對,誰也幫不上忙。
這是人生至高的孤獨,也是最深的寂寞。
可他卻狂妄地宣言︰「因為我愛你,所以絕對不會讓你死。」
她忍不住哧聲笑了,槌他肩頭一記,酸苦與甜蜜同時在胸臆泛濫。
「拜托,這種傻話,我還以為只有那個歡樂的王子會說呢!」
他淡淡揚唇,那微笑,好從容也好專橫。「你不喜歡听嗎?」
「我喜歡,好喜歡!」她將臉蛋埋進他胸膛,貪戀著那難以言喻的溫暖。「再多說一點,石頭。」
她想听,想听他毫無根據的誓言,想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說愛她,就算她明知他不是神,只是個平常人,但她願意把他說的每一句話當真理。
她願意相信,有他如此疼愛,她不會那麼容易死,她會努力好好地活著,為他,也為自己。
「石頭你說,我會一直這麼幸福嗎?」她輕輕地問。
「一定會!」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收緊臂膀,密密地圈擁她。「因為從今以後,我會一直像這樣抱著你,永遠、永遠,不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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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季石磊在妻子面前那麼大言不慚地保證,但他心里其實是慌的、不知所措。
只是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流露出一絲倉皇或恐懼,因為他最愛的人,還需要他的守護。
他鼓勵她、安慰她,為她大膽地冒犯死神,不怕報應。
他陪她去醫院檢查,在等待檢驗報告的那短短幾個小時,卻長得猶如跨越整個世紀。
而他們決定以笑容來度過。
兩人坐在休息室窗邊,看著向晚的天色逐漸蒙朧,渲染出一種薄薄的、很澄透又很深沉的藍。
那並不是憂郁,而是即使在黑夜里也會暈亮的光。
「……所以你能想像嗎?那一家人簡直嚇呆了,沒想到家里竟有個阿拉伯王子來求親,我猜他們本來以為我們是去當地出外景的演員。」季石磊把王子求親記當成趣聞妙事來說。
艾織心果然听得樂不可支,問明白了當時每個人的對話與臉上表情,腦海里浮現活靈活現的畫面。
「你那個王子朋友真的太寶了,沒見過他這種人。」她呵呵笑。「不過也多虧他了,有他當活招牌,我們‘雲錦紡織’的名號又重新打響了,听說品牌服飾最近賣得很不錯喔!」
「那不錯,投資人兼代言人,他也算物盡其用了。」
兩夫妻很壞地在人家背後大發議論。
「還有啊,你不是說那個最近很有名的‘美味魔術師’也是你的好朋友嗎?」
「你說予歡啊?呵,他也很妙,你知道他為了追老婆,不惜當眾下跪呢!」
「哇~~這麼痴情!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說起來是這樣的——」
季石磊慢條斯理地細數幾個好友的求愛糗事,每一樁,都讓艾織心笑得直嚷要揉肚子。
「要揉肚子嗎?」公主有令,騎士當然很樂意代勞。「來,我幫你。」他蹲,正經八百地將掌心擱上愛妻月復部,緩緩按摩。
艾織心本來還沒笑得那麼夸張,見他這副認真的模樣,月復肌反而真的瀕臨抽筋。「喂、喂,我拜托你……別鬧了,我真的會……痛死。」
「我看你這肚子真的太緊繃了,要放松一點啊!」他很嚴肅地繼續在她月復部繞圈圈。
「唉,我、不行了……老天!」艾織心嬌喘著,好不容易,才逐漸撫平那一波波的笑浪。
她垂眸望向丈夫,忽然覺得這畫面很像她曾經在夢里見過的,她曾渴望著,有朝一日能懷上兩人的愛情結晶,而他就像這樣蹲在她面前,傾听著寶寶在她肚子里淘氣。
「你知道嗎?石頭。」她沙啞地揚嗓。「我真的有點怕。」
他驀地抬頭。
她望進那幽深的眼潭。「這十年來你不在我身邊,一開始,我是很不習慣的,有時候半夜從惡夢中驚醒,好難過好難過,好想打電話給你,求你回來陪我。」
「那為什麼不打?」他啞聲問。
「因為我告訴自己,不可以那麼軟弱,我一定要堅強。」她迷蒙地微笑。「後來,我漸漸習慣見不到你了,甚至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麼,就算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闖過這些難關,沒問題的。」
沒問題嗎?他惆悵地听著她剖白心路歷程。
「可現在,我又遇到你,跟你結婚,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又回到最初的自己了,我覺得……好脆弱。」她凝望他,明眸隱隱閃著淚光。「我不想死,石頭,真希望自己能健健康康地活著,跟你一起白頭偕老,我不想離開你……怎麼辦?我真的不想……」
這就是愛嗎?讓人堅強,卻也令人脆弱,教人變得貪婪,舍不得拋下生命的美好。
她驀地哽咽,珠淚碎成一片片,割他的心。
他頓時胸口劇痛,緊緊握住她的手。「你不會離開的,我不是說過嗎?這雙手,我永遠不會再放開。」
「嗯,我知道。」她輕輕點頭,彷佛自責自己不該讓氣氛變得凝重,笑笑地伸手拭淚。「都怪你,真討厭!讓人家又變脆弱了。」
「怎麼怪我?」他順著她玩笑的口氣。
「因為在你面前,人家就想撒嬌啊!」她嗔睨他。「就想要你疼疼我、抱抱我,跟我說好乖好乖……都是你,害人家變得好沒用……」
她不依地搖晃他的手,淚盈盈,臉紅紅,模樣還真似個愛撒嬌的小女孩。
他笑著捏捏她鼻頭,將她攬進懷里。「那就撒嬌吧!對男人撒嬌,是妹妹的權利,戀人的權利,也是一個女人的權利。你呢,三者都是,當然有權利對我耍賴。」
「意思是,我說什麼你都會听嗎?」她調皮地玩弄他的衣襟。
「是,大小姐!」他精神飽滿地答應。
她笑了,笑意融進淚光里,格外清美。
他著迷地凝視她,半晌,忽地悠悠嘆息。「怪不得方斯文也會為你動心。」
「什麼?」她一怔。
「就你那個好朋友啊。」他撇撇嘴,話里浸染一絲酸味。「他跟我說,這十年來他一直很喜歡你。」
「喔。」
「喔什麼喔?」他很不是滋味。「人家對你一往情深,又那麼照顧你,你居然沒愛上他,也真奇怪。」
「你在吃醋啊?」她惡作劇地逗他。
他狼狽地一窒。
「那你呢?」她反問。「黎筱柔不是也暗戀你嗎?你干麼不跟她交往看看?」
「至少我沒特地到她家煮稀飯給她吃。」
「呵呵~~說穿了就是嫉妒嘛!大男人還那麼小氣?不覺得丟臉嗎?」她扮鬼臉,揶揄他。
他假意憤慨地瞪她,抓起她一根手指,作勢咬下去。
她驚呼著想逃離他懷里,他使勁圈鎖住她,深眸點亮邪惡,方唇一寸一寸逼近她。
就在兩人即將接吻的那一刻,護士小姐很殺風景地敲門進來——
「艾織心小姐,你的報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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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
蒼幕沉沉地降落在這山區,月娘隱沒了,星子卻意外地璀璨,一眨一眨地,仿佛悄悄訴說著神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