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密夫 第17頁

一想到這幾個月全都生活在他所建構的謊言里,這一刻,她不只怨他,更是恨他。

「映雨,你冷靜一點……」他從身後摟住她的身子,安撫她失控的情緒。她整個人虛軟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沮喪的淚水溢出眼睫。

「告訴我真相好嗎?」她哽咽地抽泣,轉過身面對他。「我不求你愛我,我只想知道……回來台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瞿牧懷懊惱地咬牙,還以為過往的恩怨已經隨她的記憶被掩埋,沒想到又再度被掀開來。

他不想再讓她掙扎在他與江振達的恩怨糾葛中;不願再一次毀滅她對自己父親的崇拜;不忍心再見到她瑩亮的眼楮被痛楚覆沒,鎮日沉痛哭泣。

他所有的隱瞞與謊言,只為了讓她能夠遠離苦痛,回到他們相遇前那個純真開朗的女孩。

「僅僅只是因為我受夠你了……不想再愛你……」瞿牧懷輕輕地一語帶過。

她隔著迷蒙的淚眼,靜靜地審析他冷峻的臉龐。

如果他真的不愛她,為什麼又會在她喪失記憶之後,溫柔地寵溺她?更讓她以為對他任性撒嬌是可以被允許的。

「你說謊……」她搖搖頭,拒絕接受這個理由。「我有權知道事實的真相,告訴我實話,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瞿牧懷冷肅地抿緊唇,不發一語。她為什麼不當全新的「江映雨」,偏要回來探究過往的糾葛,知道過去的事只會讓她更難受啊!

「你說話啊!」她渾身緊繃,顫聲質問。

「我不想傷害你……」他悲切地回避她的問題。

‘但是你總在傷害我——」她氣憤地捶打他的胸膛。「難道你刻意的隱瞞對我就不是一種傷害嗎?」

「不是每個人過去的記憶都是美好的,有時候選擇遺忘,能避免再受到一次相同的傷害。」她冷笑著,但眼角的淚水卻不能遏止地奔流。‘你拒絕我的感情,就不是一種傷害嗎?」

他抿緊唇,無言以對,任憑她的拳頭落在胸膛,既不反抗也不閃躲——這一切全都是他欠她的。

他們實在不該相遇,當時在紐約的藝展上,他不該受到她甜美笑容的吸引,更不該向她要手機號碼。他不該執意報復江振達,更不該執著於上一代的恩怨,而忽略她的感受。

見到她荏弱無肋的模樣,瞿牧懷的胸口再度泛起痛意,擁抱她也不是,放任她哭泣又太過殘忍。

‘你總是用你的自以為是在傷害我……」她聲淚俱下地說。

「對不起……」他苦澀地扯動嘴角,千言萬語全都梗在喉間,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瞿牧懷感覺到他為她所建構的世界,正在一點一滴剝落。

他想服從大地潛意識的選擇,將那些被強迫遺忘的記憶——從她的生命中抹去,想讓她回到以前那個樂觀愛笑的江映雨,卻忽略了她的意願與感受。

「瞿牧懷,我一點都不稀罕你的道歉!」她抹去眼淚,走往門口。

「你要去哪里?」「既然你不肯告訴我真相,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回我失落的記憶。」一定會有方法可以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她。

她冷涼的口氣令他心頭一沉,微微怔住,回過神見她已經穿上鞋,激動地甩上門。

「映雨……」瞿牧懷擔心她會在情緒激動下做出傻事,連忙跟了出去,見到她搭著電梯下樓。他趕忙推開逃生門,奔下樓,推開玻璃門,在騎樓下瞧見她茫然失措地佇立在街口。

「江映雨……」瞿牧懷揚聲大喊,馬路上閃爍的紅燈和疾速的車潮阻去了他的步伐。

映雨恍恍惚惚地站在路口,听不見身後瞿牧懷的叫喊聲,傷痛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感覺到一顆心幾欲崩裂,木然地跟著人潮往前邁去。

倏地,一輛紅燈右轉的機車從巷口竄出,朝她疾馳而來,刺耳的煞車聲劃破喧鬧的市街。

「啊——」她失控地放聲尖叫,閃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來,忽然腰間傳來一股力量,她的背脊撞進瞿牧懷的懷里,兩人雙雙跌躺在路邊,瞿牧懷伸出臂膀,將她護在身下。

她全身一軟,覺得暈眩,听不見他的呼喊,紛亂雜沓的影像閃過她的眼前,有兩人在Lsvegas結婚的片段、夏威夷的白色沙灘、辦公室內激烈的爭執……這一切感覺好不真實,仿佛迷失在夢境里,醒不過來……

第7章

刺鼻的藥水味漫進映雨的鼻腔,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覺得全身好疲累,好像作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

她想起來了……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涌進她的腦海,將她結痂的傷再次撕裂開來——多諷刺,即使沒了記憶,她還是沒有停止過愛瞿牧懷的念頭。

「映雨……」瞿牧懷坐在床沿,撥開她前額的發絲。

方才她在街上差點被沖出的機車騎士撞上,昏倒之後,他將她送進醫院里,經過檢查,所幸只有一些擦傷。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體貼地替她調整床墊的高度。

她環視室內一眼,看見左手腕上打著點滴,確定自己人在醫院里。「我應該叫你Jerry、牧懷,還是牧大哥呢?」她聲音低低地喃問。從她被哀傷覆沒的眼神以及無奈的神情,瞿牧懷知道她應該是恢復記憶了。

「我們的婚姻真的無效了?」她的記憶有些凌亂,像作了一場久遠的夢,感覺很恍惚。

「是。」他緊繃住下顎。

映雨恨恨地瞪著他,揚起手給了他一巴掌,情痛的淚水盈眶而落,濡濕了她的眼睫。「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結婚是我們兩人共同的選擇,但離婚卻是你一個人說了就算。」

「這是對你、我最好的方式……」他平靜地說,強忍住為她拭淚的沖動。她永遠不會知道,在傷害她的時候,其實最痛的人是他。

他情願獨自面對過往的不堪,也要將她趕離身邊,讓她去尋找未來的幸福。

「是對你最好的方式,不是對我吧?」她冷冷地反駁。

瞿牧懷深邃的眼楮盈滿痛楚,靜靜地接受她的指責。

「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殘忍?」她掄起拳頭捶著他的胸膛,不禁哽咽。「我車禍醒來,發現自己記憶一片空白,你知道我有多麼害怕嗎?我爸……他病得不記得我……你也不要我……」

她那麼愛他,為他改變生涯規劃,離開最喜歡的工作崗位,為難地夾在他與父親的爭執之間,無怨無悔地付出,努力經營他們的婚姻,可是他卻輕易就放棄他們的愛情。

「在你的心里就只有上一代的恩怨,那我江映雨算什麼?」她怒吼,情緒過度激動扯動了點滴,縴細的手腕滲出殷紅的血漬。

「映雨,你冷靜一點——」瞿牧懷鉗住她的臂膀,替她重新調整好點滴。

她虛軟無力地倚在他的胸前,喃喃低泣。「一個人車禍沒有了記憶,卻莫名其妙被自己的老公休掉,要獨自面對重病的父親,你要我怎麼冷靜下來?」

「對不起……」面對她尖銳的逼問,瞿牧懷的聲音梗住了。

「我受夠了這三個字,我只想要答案,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隔著氤氳的淚光瞅著他。

瞿牧懷自嘲地苦笑。「當時我以為你在短時間之內不會恢復記憶,所以決定結束我們的婚姻關系,不想再讓你夾在我跟你父親的恩怨之間。或許在多年後的某一天,你會想起所有的事情,但時間會沖淡一切,到時候陪在你身邊的不是讓你為難的我,而是另一個能讓你快樂的男人……」

而他和她相戀留下的傷痕,也會成為歲月里飛掠而過的一幕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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