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才有了痛感的陰曹直吸氣,「嘶……只是一點擦破皮,不礙事的,我皮粗肉糙,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擦破皮誰沒有過,只要沒有傷筋動骨都不算是事兒,從小到大這一路多少艱辛,她都自己走過來了,就算哭得聲撕力竭,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再難、再痛也只能自己吞下去,現在多了始和無塵的關心,很夠了。
「還說沒事,臉也劃傷了。」無塵不認同的道。這丫頭怎麼就不知道要對自己上心點,容貌可是女子的門面,能不能討得夫婿的歡心,臉皮可佔了很重要的成分。
只是她這模樣即便將來長開,想要討得夫君喜歡,怕也……不要太期待比較好。
始實在懶得再听無塵毫無建設性的廢話,他直接把無塵揮開,伸手就對陰曹「上下其手」——把她兩邊的褲管剪開,切口平整,彷佛是用剎刃劃開一般,然後他凝神施法,金色的碎芒覆蓋陰曹全身,她身上那些個皮開肉綻的刺痛很快不見,傷處愈合了。
始想得周到,連她那身狼狽不堪的衣服也給她換上一整套嶄新湖藍色衫子。
「欸欸欸,你還說掀了褲管要負責娶她!」無塵大聲指責,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居心叵測的老妖……
等等,先別忙著生氣,這只大妖會不會對他的妹妹保護過度了,這不許、那不許,別人做什麼都礙他的眼,那這妖不是男人嗎?
嗯,嚴格說起來,妖能隨意變換長相,但若說到性別,始是貨真價實的男性。
大妖和人類,別開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玩!
「謝謝你。」陰曹再次贊嘆法術的神奇。
「我是你的式神,無須道謝。」始的眼底閃過幽暗不明的光。
一開始他覺得她粗鄙,如今還是覺得粗鄙,她連他宮里那些個宮女都比不上,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對她好?
她的五官沒有驚人的美麗,不懂那些女子為了討好男人學來的詩詞歌賦、琴祺書畫,是她對人生的堅忍不拔,是他從來沒在任何女人身上看見過的,她身上煥發著一種筆墨無法形容的光芒和燦爛,美得奪目。
這是血誓的力量嗎?
他的心知道,並不是。
那麼,他是哪里不對了?
「小道發現你對我妹妹講起話來特別的和善,不過也對啦,你是式神,對主子態度是要恭敬著些。」他就是愛挑釁他。
看著無塵斜睨著自己,目光幽幽,始的頭皮發麻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他素來沒有波瀾起伏的表情。
兩個男人針鋒相對,陰曹對他們的斗嘴已經習以為常,她瞧了眼身上湖藍色的新衣服,十分喜歡。
細看這件衣服沒什麼特別,可穿在身上特別的舒坦,用手一模衣服的緹花暗繡,且這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子里更加寒冷,可是換上這身衣服之後,居然手腳冰冷的感覺都沒有了,整個人就像處在初春三月。
方才她向始道謝有著幾重意思,謝他治她的傷,謝他給了她新衣,謝他的細心周到體貼。
她從來沒想過性格粗暴、喜怒無常,讓人捉模不定的他會有這一面。
她不該對他有偏見的,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自己又怎麼說得上認識他,驟然的對他下斷語,她錯了。
她一邊出神,一邊拿起鏟子開始挖掘。
「你這是要做什麼?天色都暗了,你要是不想在山上過夜,就該下山了。」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少了對無塵的咄咄逼人和得理不饒人。
得了大紅袍的母株就該慶幸了,那代表的可是滾滾而來的錢潮,難道她還不滿足?「我想把這些獸骨給埋了,就算它已經圓滿解月兌,殘骨留在這里風吹日曬總是不好,我和它也算有緣,挖個洞埋了,給它一個棲身之處,反正是順手。」她越挖越快,沒多久便挖出一個足夠埋骨的穴來。
她朝著那已經看不出原形的野獸骨骸喃喃祝禱,盼望來世托生在和善人家中,無憂無災,平安順遂的過一輩子,接著她用那已經變成破布的舊衣服,將幾塊獸骨包起來,慢慢覆上泥土。
無塵見狀,也持誦《大悲咒》送它最後一程。
始听著不對,這《大悲咒》不是佛家的經文嗎,竟然被不倫不類的借用,嘖!
「這就是你的打酸送行?」
無塵慈眉善目地誦念完經文,雙手合十後,不以為意的說道︰「萬法歸宗皆緣于勸人向善,經文也是,道與佛不都一樣。」
始懶得與他爭辯,忽听見已經開始收拾善後的陰曹驚呼一聲——
「這是什麼?」
原來她將所有獸骨全部放進洞里之後,回過頭來瞥見原先獸骨堆放處有幾塊閃耀著金光的石頭,因為好奇拿起來看,就著昏暗的光線,發現這石頭里含著金子,非常奇特。
無塵也沒見過這樣的石頭,拿起一塊把玩,只覺有趣。
始暗不見底的眼閃爍著晦暗難明的光芒。
想不到她能發現這玩意兒,又或許這就是善有善報,她若不是想埋葬那不明的獸骨,又哪來的機會發現獸骨堆下藏著的狗頭金。
狽頭金是顆粒大、形狀不規則的金塊,有人以它形似狗頭,所以稱之為狗頭金,有的形狀像馬蹄,也叫馬蹄金。
它的產量稀少,運氣好的,石頭里含的黃金多,價值昂貴,運氣若壞一點,金子含量沒那麼多,但也能得個不錯的價錢,所以狗頭金被人們視為寶中之寶。
陰曹眼巴巴的瞧著始,她手里拿著的特大塊的包金石塊,形狀酷似一對母子猴。
「這狗頭金可遇不可求,你能得到是你的機緣,這也意味著你很快將富可敵國了。」
她愣愣地又拿出另外兩塊小一點的,希冀道︰「那這兩塊呢?富有的程度應該會少一點吧?」
始不清楚她話中意思,只回,「基本上是。」
陰曹吁了口氣,把三塊狗頭金放進無塵的竹簍里,沒想到在竹簍里看見冬蟲夏草、野生天麻,還有好幾株女圭女圭模樣的人參,每一株都有嬰孩的臂膀這麼大,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她心情一好,笑容也就多了。「道長,你離致富也不遠了。」
「這不都托了妹妹的福。」無塵並沒有要將藥材藏私的意思,可看陰曹的態度,她壓根沒打他這些藥材的意思。
他從小苞著師父在道門的藥圃長大,對藥材十分熟悉,知道人參能活人,冬蟲夏草也是寶物,天麻能延年益壽,最特別的是一株應該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參,說是參王也不為過,她居然毫不眼紅。
陰曹非常可愛的頭,眼里有細碎的星星在跳躍。「我們是托了始的福氣,要不是他,我們哪知道大山里有這麼多寶物,要是沒有他,我也來不了。」
喜怒不形于色的始眼里有一瞬的詫異,但轉瞬即逝。
只是幾句感謝的話,為什麼他會覺得心為之怦然?
是的,怦然。
小小的怦然,他卻不能自已。
他不見人氣的眼注入了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但是在陰曹眼里,始于陰冷寒風巋然獨存,背脊筆直,深滾的五官肅肅如松下風,望之儼然。
「哈,我說的是真心話,你要不喜歡听,我收回來就是了。」她有些訕訕地道,連口齒也有些不利落了。
就在她和無塵都以為始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吐氣如剌骨的寒風,兩人被他看得差點背脊生涼。
「再不下山就晚了。」
陰曹霍地跳了起來,難怪她有點涼颼颼的感覺,抬頭一見,整個天幕都變成了一種藍色絲絨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