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願水從剛剛坐上車就一直不發一言,事實上,看到古老,讓她從短暫的昏眩里清醒過來,就好像喝了一加侖的濃義大利咖啡的效果;古老的出現殘酷地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她必須償還古老啊!不論是為了自己或者是育幼院。
她手中緊緊握著剛剛古老差人送來的小紙條,手中的紙片刮著她柔女敕的肌膚,再怎麼大力也無力把它揉進皮膚里,讓上頭的文字消隱不見。上頭的文字似乎琢鏤在手掌上,她想揮也揮不去這千斤重的心頭重量。
「董監事代表大會帶他出席」十一個字,沒有任何問候,也不夾帶任何感情,可是古老不滿的情緒卻躍然紙上。事實上,從她正式成為古老手下一員,古老還不曾干涉過她的進度。但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要她帶古漢澤出席東紳集團的年度大事,攸關權力改組、世代交替的董監事代表大會。可以看出古老目前和東老二之間的勢力消長情形,古老已經迫不及待地需要古漢澤這張最後底牌。
迸老可能誤會了,他可能以為她對古漢澤真的具有影響力,卻不知道古漢澤和她的婚禮,只是古漢澤對他的排斥反應。以今天教堂里發生的情況,古漢澤會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徹底改變態度,聲援古老並介入東紳的權力斗爭?
程願水忍不住搖搖頭,他不可能為任何人而減少對古老理所當然的懷恨在心。更何況,她只是他短暫的激情而已。
迸漢澤緊盯著文森,想從他的眼里看出真偽是非;文森的眼里坦白地寫著,他會歡迎打斷他和程願水婚禮的任何意外事件,難道真的是文森通風報信?那程願水知情嗎?還是根本就是程願水下令的?從文森和爺爺的手下熟稔的神態,他們是舊識?程願水和他們也是舊識?
迸漢澤抱著雙臂,腦海里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假如不是文森,那是誰有這個膽子泄漏秘密?
「依我的想法,在我們之間一定有來自古總爺爺那邊的人手!」低著頭的林功宇還是不願抬起頭,他的嗓音悶悶的。
文森跳了起來,非常生氣地揪著林功宇僵得發硬的領子,咬牙切齒的揮動緊握的拳頭。「你究竟想暗示什麼?雜種!」
林功宇也不甘示弱。「你干嘛對號入座?可見,你一定是作賊心虛!」瘦弱的下巴挑釁地揚起。
「別再吵了。」古漢澤習慣性的帶有命令式的語氣,不怒而威。兩個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拳頭,各自拍拍衣裳,悻悻然地坐回座位。
迸漢澤煩亂地撥撥頭發。身旁的程願水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對于周遭的劇烈爭執,她望都不望。她身上還沾著花童淘氣撒上的慶典小晶片,古漢澤嘆了一口氣,溫柔地替她挑起,輕輕地拍落。
然後,不顧她的輕微抗議,拉著她的手緊緊地交纏著,專制地放在自己的絲質長褲上頭。
他直視前方的眼神閃著堅毅不屈的亮光,雙手無意識地撫模他們兩人今天在教堂交換過誓言的鑽戒。「回去吧!我還急著度蜜月呢。」
車子一接獲古漢澤的指示,精準而且迅速地轉了一個彎,載著一車子安靜而反沉思的乘客們,往目的地快速急駛。
「難道沒人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程還要繼續演這個已經沒有必要的戲嗎?」文森再也受不了車里詭異的氣氛,尤其不忍看到程絲毫沒有血色的蒼白臉龐。
車子里沒人回答他,仍是一片死寂。程願水則是渾身一震。她忘了,古漢澤不再需要她,他和古老的關系被揭露了,他當然不再需要她在身旁假扮女主人,他身邊有的是自願而又比她美艷萬分的女人們,她對他而言,仍然只是他的安全主任。
她在心中狠狠地糾正自己不太情願的想法,工作不是她做任何事情的理由嗎?怎麼自己的語氣這麼酸溜溜的呢?
她要怎麼才能讓古漢澤遠離東老二的威脅,同時又滿足古老對她的指示呢?最重要的是,她要如何才能從這一切溫暖的幻覺里,再次真正地踩在冷酷的事實土壤,就像是她以往所做的,清晰地了解自己的本分和應得的,絕不妄想任何奢侈的幸福。
「事實上,一切都未曾改變,我那自私的爺爺一向不在我計畫考慮的範圍,你們之中有人反對嗎?」古漢澤嘲諷的說著,他漆黑的眉毛挑戰地往文森揚起。文森一直不余遺力想把程願水拉離他的身旁,他相信今天的事情文森一定月兌不了干系。
「程,你不要听他說,既然當初所考慮的因素都已消失,你難道還要陪著他作戲嗎?」文森轉而求助程願水。
「文森,別再說了。」程願水眼神閃爍,令人難以捉模地說。
文森睜大眼楮看著程願水,就好像第一次看著她一樣。怎麼回事?古老難道又對程願水下達什麼他不知情的骯髒指令?她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文森皺著眉研究低著頭的程願水。
迸漢澤生氣地看著文森一副佔有的眼神,那種熱烈的眼神仿佛程願水就是他的所有。
迸漢澤故意用力地環抱著他身旁一直沉默的程願水,程願水不舒服地掙扎著,她仰頭看他強硬又俊秀得令人生氣的臉龐。她對于在眾人之前表現親密感到不自在,也不忍心看到文森難過的樣子。但,程願水對于古漢澤一再對眾人宣示他對她的權力,也感到無助和無奈。
而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程願水納悶地打量著古漢澤充滿男性魅力的下巴線條。
她該怎麼對待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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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願水依舊是一身白衣無瑕,飄逸的頭發隨著她焦躁不安的步伐,像海里波浪般美麗的起伏著。從婚禮後,程願水和古漢澤的關系也是如此動蕩不安,在白天,他們的關系緊繃著,不斷的為了行程和公事而爭吵,古漢澤總是不斷地考驗她對于臨時更改行程的能耐,而且,他對于自己晚上的行程更是安排緊湊,他把她介紹給全世界的人了。程願水想起宴會里一個又一個的陌生臉孔,事實上,他們的名字她一個也記不起來。
但是,有關他們的夜晚,程願水只感到一陣頭昏眼花。古漢澤在夜晚的表現一樣讓人模不清楚頭緒,他有時非常溫柔體貼,但有時卻又非常狂暴粗魯。想到昨晚,她不禁感覺暈暈乎乎的,她真的喜愛和他共度的限制級夜晚,尤其對于他無邊的想像力不得不面紅心跳。
名義上,他們是夫妻,可是,她明白,這是不應該的。
非常的不應該,尤其她並不是對古漢澤毫無企求,他等于是她的贖罪卷,是她向古老贖罪的獻祭羔羊。
想到這,程願水精致的小臉蛋罪惡感地皺了起來。她生平最痛恨欺騙,但是,此刻的她卻寧願沉醉在這樣的謊言里。
柔和的燈光下,程願水細細地凝視鏡中的倒影。古典紅樺木的圓鏡,映著一個神情迷惘的美麗女子,以往的冰霜稜角變柔和了,甚至兩頰還有一種甜美幸福的紅暈。她,程願水,真的幸福?
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她竟也能和幸福兩個字沾上關系,這是多麼荒謬的聯想啊!
可是,程願水也明白這種幸福的假象來自何處。
她和古漢澤雖說是假夫妻,但無論人前人後,古漢澤把她像珍寶一般捧在掌心,細心地招呼她的任何一種需要,問她冷問她熱。他輕柔而堅定的手總是深情地擁著她,牽著她,就好像兩人是全命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