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牌小婢 第12頁

「是的。」她盤問過那六個人,證實了七夫人色誘他們,圖謀陷害徐熙一事。但知道一切後,她卻為七夫人不值,這六個人根本沒想過為了七夫人與徐熙對抗,他們都抱著送上門的女人,不佔便宜是傻瓜的念頭,與七夫人歡好。七夫人手段使盡,也只是一場空。

「那些人呢?」吃里扒外的東西,他是不會輕饒的。

「因為其中有兩個是家生奴,祖輩已在徐家待超過百年,因此小婢作主,將他們連同其家人共三十二名,全驅至嶺南,就在那里終老。」她嗓音有些干澀。這樣的自作主張,實在是踰矩了。

徐熙看著她,目光如刀鋒般冷厲,她低下頭,動都不敢動,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膛。

氣氛一下子沈窒了,整個房間好像化成了一張巨網,而她則是落入網中的蝴蝶,掙不開、逃不過。

徐熙看她臉色由白轉紅,再變為正常,他可以看到她半垂的眉眼間寫著堅毅。她並不後悔自己做的事,盡避她深知自己超過了。

他神色放緩,本也沒有怪她,只是想試試她是不是容易動搖的人?結果證明,她志堅如鐵。

這樣也不錯,成功向來屬于能堅持的人。

「四娘,你心很軟。」所以她趁他下令殺人前,將人趕走了。就像她處置宋護衛那樣。

她抿著嘴唇,好半晌才說︰「大少爺,那三十二人中,有五個已是白發蒼蒼,還有兩個襁褓幼兒,小婢實在不忍。」

「你把人趕走後,可收拾了首尾?」他說,身上的冷冽之氣已完全消失了。

她的心咚地落回原地。看來徐熙已原諒她。

「小婢又重新選了六名心月復,送到老太爺房里,保證老太爺不會察覺此事。」

「那些人的賣身契呢?」

她怔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四娘,你送他們到嶺南,就是不想他們再回來,但此去千里,難保他們不會生出事變。他們是徐家的家奴,他們惹事,就是徐家惹事,為免後患,便得撕了他們的賣身契、消了他們的戶籍,如此,再有天大麻煩,也扯不到徐家頭上。」

可沒有戶籍,這些人就成了黑戶,往後連賣身為奴的機會都沒有,豈不斷了他們的將來?她剛想駁,又想到,一些背叛者和整個徐家相比,孰輕孰重?她難道要為了他們,置徐家于險地?

她不是神,護不到所有,便只能舍外人而選擇最親密的。

心頭雖然不忍,但有些事還是必須做。

「小婢知道了,以後再不會留下後患。」

他並不相信這句話,因為她心太軟。但心軟也有心軟的好處,至少,他能確定,不管他將她教導得多麼厲害,她的本事都不會用在他身上。

人,沒有十全十美,他也有缺點,所以他也能包容別人的缺點。

不過她的心軟也注定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能讓她插手。

他準備鏟除七夫人,或許這會令徐淨然一時間非常傷心,但長痛不如短痛。

先布個局,讓七夫人出點意外,她若死,一了百了,她僥幸不死,他也會發布她的死訊,瞞著徐淨然將她關押起來,等她產下孩子,嬰兒可以抱回徐家養,但至于七夫人,絕不能留。

雖常道斬草除根,但真正操作起來,他還是一直給人留余地的。

徐熙轉移了話題。「那只鳥呢?還在你懷里睡著?」

「大少爺,這次多虧有它,我才能發現七夫人的陰謀。」雖然黑鳥的嚷嚷也差點將七夫人的奸情泄漏出去,但將功補過,她希望徐熙饒了黑鳥一回。

「你連只鳥都這麼用心。」他看穿了她的小把戲。「既如此,怎不將它一起送走?」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把它送走了,可它又自己飛回來。」並且鑄下第二個大錯,她現在還不敢講。

他看了她好久,卻生不起氣來。

「你啊!都算計到我頭上了。」他嘆笑。「罷了,我也不跟一只鳥計較,但你得想辦法讓它將鳥嘴閉緊,我不想在府里听見任何謠言。」

「是,大少爺。」她松了好長一口氣。

他上前去,捏捏她的鼻子。「你啊,我第一次發現你這樣地婦人之仁。」話雖如此,他的口氣卻是寵溺的。

她靦地笑,害羞地窩入他懷里。他的寬容讓她心里泛起一絲甜意。很少有主人能夠容忍一個自作主張的下人,而他能,她何其有幸能待在他身邊……

她從懷里拎出黑鳥,徐熙立刻聞到一股沖天酒氣。

「它又喝醉了?」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醉鳥?還讓他踫見了!「你不是禁了它的酒?」

她囁嚅著,道出了第二件錯事。「它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大少爺的藏酒,所以……」

他從來只會閃現精明的眸子,頭一回出現一種名為「呆滯」的情緒。

他的腦袋呆板地往臥室轉去,在那里,他收了兩瓶百年的女兒紅,都是萬金難買的珍寶。

她很遺憾地向他點頭,他那些酒全泡湯了。

黑鳥醉得很,還學人打呼嚕,徐熙突然有股把它扔進湯鍋的沖動。

「四娘,你說晚上我們炖鳥湯如何?」

黑鳥被這驟然的殺意驚醒了,拍著翅膀飛上屋梁。「我不好吃、我不好吃……」

「你怎麼知道?」徐熙冷冷地問。「你吃過?」

「沒有,但我不好吃。」黑鳥想逃命了。

但徐熙一個揮袖,房里的門窗關得密密實實,黑鳥逃無可逃。

「你沒吃過炖鳥湯,就沒資格批評它好不好吃,除非你先吃上一回。」

它畢竟是鳥,再伶俐也斗不過人,尤其是遇上在爭斗中磨練成精的徐熙。

「不如今晚我請你吃,你吃完再告訴我,炖鳥湯好不好吃?」徐熙說。

鳳四娘不知道他也會跟只鳥生氣,真是長見識了。她螓首埋在他懷里,偷偷地笑。

黑鳥越發糊涂了。把它炖了請它吃,它吃得到嗎?

它想得頭疼,一股腦兒從梁上栽下來,差點成了第一只想事情太專注,忘記飛翔而摔死的鳥兒。

徐熙及時伸手接住了它。

黑鳥還在喃喃地念︰「炖了我,請我吃,我吃得到嗎?可能嗎……」

徐熙翻了個白眼。

鳳四娘抱著他的腰,笑到腿都軟了。

★★★

夜里,鳳四娘只著單衣,在桌上擺了二十碟酒,讓黑鳥邊品酒,邊記清酒名和年份。

徐熙倚在榻上,漆黑的發剛潔淨,光滑地披在肩上。長發的濕氣浸潤了雪白綢衫,那半透明間,古銅色的肌膚若隱若現。

他神色慵懶,手上端著二十年的陳年女兒紅。本有百年佳釀,可惜被只鳥糟蹋了。

「你真想把它訓練成品酒鳥?」

她回眸,見他眉間春色,旖旎浪漫,心如小鹿亂撞。

人總說她妖冶艷麗,風華絕代,他們肯定沒見過此刻的徐熙,否則便能知曉,什麼才是真正的魅惑眾生。

「這鳥太無聊,才會整天搗蛋,給它找點事做,便不會到處闖禍了。」她回答,聲意帶著的沙啞。

他挑眉,古人誠不欺他,燈下看美人,果然是一種享受。

尤其,這美人又與他心意相通的話,那是一種溫暖的、教人忘卻世間煩憂的幸福。

他心里對她的憐意如暴雨時的巨浪,滾滾翻起。

「四娘,你真認為一只鳥能擁有監別酒類的本事?」他壓低的嗓音里也添入了挑逗。

她心跳更急,身軀發燙。

「嗯。」她完全不敢看他了。

不知何時,他來到她身後,一手執著酒杯、一手拿酒壺。

「四娘,你為什麼不抬頭回話?」他灼熱的吐息就吹在她耳畔。

她渾身一顫,徹底軟了。

他及時向前一步,讓她倒入他懷里,免得栽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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