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蔭 第26頁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咻」的一聲,一記銀鑣正巧刺入握刀的手,痛得黑衣人不由松手。

機不可失,蘇蓉蓉掙月兌開來,拔腿要跑,可黑衣人動作更快,早一步擋在她的身前,旋即回身反手掐住她的脖子,眸里閃著精亮,惡狠狠地大喊︰「死吧!」

「放開我姊姊!」一旁的蘇喜喜不知哪生來的勇氣,竟抓起地上的刀子一勁地撲上去,猛力往黑衣人的雙腿狂刺。

看著弟弟不顧死活地與黑衣人拚命,蘇蓉蓉又心慌又驚駭,就怕不長眼的刀傷著他。硬咬著牙,她艱難地抽出發髻上的釵子,往黑衣人的肩頭狠狠一刺。

黑衣人大罵了聲該死,目光森冷,抬腳一踢,蘇喜喜就像顆皮球似地滾了好大圈,撞得他頭昏腦脹,胳膊和膝蓋都微微滲出血絲。

剎那間,一道人影自旁閃過,不知從哪兒出現的石彪提劍上前,毫不猶豫地直往黑衣人的腰側刺去,劍刃上揮的同時立刻把蘇蓉蓉格開,隨即縱身一躍,兩人便就此打了起來。

刀光劍影,殺氣逼人,暫且安然的蘇蓉蓉扶起癱在地面的蘇喜喜,目光遲遲不能轉移。

眼前的一番爭斗,石彪顯是居于上風,反手一刺,儼如破風之勢一劍打落了黑衣人的刀子,躍起來到身後,在腰際劃上一刀,不深口,便使出擒拿一把將黑衣人給逮住了。

眼瞧自己落在石彪手上,黑衣人知曉是逃不了,也不多做困獸之斗,便趁石彪不察之際,抿唇一咬,想咬破事先含在嘴里的藥丸,虧得石彪反應極快,往黑衣人頸上狠狠一敲,立刻將嘴里的毒藥吐了出來。

「好小子,一人做事一人擔,竟想以死來解月兌,我倒要瞧瞧你是誰?」唰地一聲,石彪大力扯下黑布,現出的是一張尖瘦的面孔。認出歹人,他不禁大喝道︰「好哇!竟是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見歹人被縛,蘇蓉蓉一顆吊的半天高的心才能放下,總算是松了口氣,整個人隨即癱坐在地。

回頭望去,她仔細地瞧了這張稱不上熟悉的臉孔,也不禁愣了愣,萬萬想不到突然沖進來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竟是大伙兒都識得的人。

「對不住,讓蘇姑娘受驚了。」石彪走至她的跟前抱拳致意,一肩扛起昏厥過去的歹人,大步離去。

蘇蓉蓉和蘇喜喜彼此對看一眼,方才的打斗聲響吵起了花蔭閣所有的姑娘,紛紛跑下樓詢問關切,聞聲而來的蘇媚娘更是匆匆將他倆給審視一遭,仔細瞧著無大恙,便急忙打發丫頭端盆打水,洗去滿地殘留的血跡。

「怎麼了,剛才發生啥事啦?」上身只著一件紫金肚兜的姑娘環顧四周,不住捂唇驚呼,轉頭問向姊弟二人。

大驚過去,回神的蘇喜喜連忙爬起身,比手劃腳地陳述方才的景況,真是生死交錯,蕩氣回腸,比起茶樓下的說書人講得還要精采萬分,听得眾姑娘是一愣又一愣的,全都圍在身旁聆听喝采。

相較于那頭的熱鬧,這廂的蘇蓉蓉卻任何話都說不上,僅是睜大了眼,愣愣地望著黑漆的街道,心底除了驚駭,更多的是疑惑。

老天爺,這到底是怎生一回事,誰能來告訴她?

第九章

翌日一早,撫衙門前被人潮擠得水泄不通,百姓們各個放下肩頭的工作,一齊圍在堂外爭相目睹。

轟動全蘇州的縣官被殺一案,終是要開審了!

然而這件命案說大不大,說小亦是不小,堂上除了主審的巡撫大人外,左右兩旁分別坐著兩江總督葛昹和新到任的欽差元照一同會審,可見朝廷的重視,浩大的陣仗惹得在外觀看的民眾大惑不解,頻頻交頭私語,一時喧嘩吵雜聲不斷。

萬事備矣,張紹廷身穿石青色官服,端坐在審堂上頭,神情肅目,銳利精亮的雙眸微微掃過周遭人等,格外有股懾人的氣勢。

「啪」的一聲,驚堂木板一拍,堂外的閑雜聲立刻消失無縱,堂下相關的一干人等也一字排開,個個垂首不語。

張紹廷微微地朝左右兩方點頭示意,手纏鐵鏈的犯人立刻被捕快石彪押解上堂。

民眾正還議論是何等凶殘的大盜,沒料到待跪地的人犯一抬起頭來,大伙兒不由得嘩然,犯下此滔天大罪的人犯竟就是在縣衙當差的差役──魯大。

「關于蘇州縣令遇刺一案,魯大,你可知罪!」

「小人無罪,還請青天大老爺明鑒。」

「當日你在花蔭閣舉刀殺害蘇州縣令,又在昨夜蒙面刺殺蘇氏姊弟二人,幸得石捕快實時將人拿下,歷歷在目,你可敢言昨夜蒙面之人不是你!」

「小人昨夜的確蒙面刺殺蘇氏姊弟,可縣老爺絕非小人所殺!」

「那你為何要殺害蘇氏姊弟?」

「因、因為小人近來手頭吃緊,被人逼得狗急跳牆,不由得心生歹念想偷些銀兩出來,豈知當晚一出賬房便教他二人逮個正著,一時情急,也就不擇手段了。」他抬起臉來,含冤地大喊︰「可縣老爺一事,就算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沒敢做出這樣的事來,小人深受縣老爺知遇之恩,雖識字不多,可『恩義』二字倒也識得,小人絕不可能做出此等恩將仇報之事,還望大人明察!」

「這麼說你只認竊財傷人的罪,是不認殺害縣令的罪了?」

「小人從未做過,教小人如何認罪?若大人硬是要將此罪擱在小人頭上,小人亦是不服!」

好個牙尖嘴利的人。張紹廷也不繼續問案,轉眼問道︰「蘇蓉蓉,魯大所言可是真話?」

突地將話頭指向自己,蘇蓉蓉不免嚇住,渾身發顫,手足無措,根本說不出話來。

雖然上頭端坐的主審官是戀慕的張大哥,可明明是這般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眼前穿了官服,一臉嚴肅的他似乎不像她所熟識的,倒成了她高攀不上的人。

直到此刻,她才是深刻地明白兩人間的身份差距是有多麼遙遠,天與地,雲與泥,眼前的他,彷佛是顆遙不可及的星子。

瞧見她的無措,張紹廷是心疼了。

可大堂之上不容許放肆,他只有溫言道︰「別怕,本官是問,方才魯大說的話,是否屬實?」

畢竟是十五歲的小泵娘,首次上堂問話,難免無所適從。蘇蓉蓉微微地抬起頭來,瞧見頂上「清正廉明」四個大字,一股浩然正氣頓時橫亙心頭,加上他不時投來的溫煦目光,似乎也沒有先前那樣害怕了。

待她定了定神,方始開口︰「回稟大人,民女不知。」

「為何不知?妳詳細地將昨夜的情景說出來。」

她傾頭思索了會兒,將昨晚的情景重新回想一遍,輕聲答道︰「昨夜約莫三更時,民女與舍弟在房里說話,口渴沒水,民女便想倒水去,豈知一出房門就立刻被一個黑衣人給抓住了,幸得石捕快挺身相救,咱們姊弟二人這才逃過一劫,可歹人圖的是什麼,民女就不得而知了,且當時民女並未見歹人身上有任何銀兩,只瞅見一把短刀。」

「可是這把刀?」他指著由石彪呈到她面前的刀子。

「是的。」

「妳可看清楚了?」

再仔細瞧了眼,蘇蓉蓉點頭如搗蒜地說︰「看清楚了,民女確信就是這把刀。昨晚夜雖深沉,可閣里處處都還點著燭火,除了歹人蒙上的樣子看不清外,其它的全看得一清二楚。」

「魯大,她的話可有說錯沒有?」

「沒有。」魯大將頭垂得極低。

「那好,先行畫供。」

張紹廷喝聲一下,「魯大,方才你已承認昨夜犯下的罪名,按大清律,竊財傷人者,依律杖刑三十,著枷監牢五年,可若以下的事你能據實以告,本官尚可通融。」他看了下呈上的供詞,便推到一旁去,轉問道︰「四月六日庚時三刻,當下你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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