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城主 第7頁

罷才還在哈哈大笑的老僧登時變了臉色。「這、這幾顆棋子是你幾時下在這里的?」

鮑子說︰「剛才大師吃掉了我若干棋子後,這里自然空下一片空地,殘留的幾顆棋子剛好夠我布局。」

「你居然使詐!誘我來吃你的棋子?」老僧氣得吹胡子瞪眼。

那公子笑著伸手抓住他的胡子,「大師說過的話不會賴吧?」

老僧袍袖一揮,擋開他的手,「哼,人人都說你行歌是個謙謙君子,想不到你也會用這種計策騙我老人家。」

「棋局如戰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點小計謀又算得了什麼?大師何必生氣呢?」行歌笑得怡然自得,「大師若是舍不得這把胡子,就當我又輸了你一盤棋,咱們扯平。」

「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才不要你來和我賣好。」老僧抓起自己的胡子,臉色頗有種「壯士斷腕」的悲壯。

行歌剛要開口,旁邊就有小沙彌雙手合十說︰「師父,有外客求見。」

「哪里的外客?」老僧像是在落水之前突然被人救上岸,連忙放開胡子,神情亢奮。

小沙彌說︰「對方說姓雪,來自雪隱城。」

「雪隱城?」老僧眉峰蹙了下,「我與雪隱城向來沒有交情。」他又看向行歌問︰「是你的朋友?」

「應該是雪染公子,听說他也來到江南,只是沒想到他會來找大師。」行歌站起身,對小沙彌說︰「請那位客人進來說話。」

「這里好歹是我的寺院,你怎麼倒成了主人口氣?」老僧瞪他一眼,捋了捋胡須,鄭重了神色,對小沙彌說︰「叫他進來吧。」

話音剛落,雪染已經匆匆闖入,乍看到站在旁邊的行歌,他愣了一下,然後又看向老僧,問道︰「你是主持持念?」

持念挑了下眉。他做主持多年,因為德高望重,所以在江湖上頗受敬重,從沒有誰敢這樣直呼他的法號。

「老衲是持念,不知道施主有什麼事情?」

雪染攬過跟在他身邊的侍雪,「救她!」

持念走過去,伸手把了她的脈象,「中毒?是誰下的?」

「羅剎盟。」雪染盯著他,「你能不能救?」

他放下手,「能倒是能,不過,老衲救人是要講條件的,施主知道嗎?」

雪染一愣,疑問︰「你不是出家人嗎?」

「出家人就要白白做事嗎?」持念冷笑道︰「當年佛祖弟子比丘為村人超度亡魂,討得黃金三斗三升,佛祖還說賣賤了,讓後世子孫無錢使喚,如今我還沒有開口說條件,你倒先質問起我來了—」

「你要多少錢?」雪染沒心思听他嘮嘮叨叨,立刻打斷他的話,「黃金還是白銀?千兩還是萬兩?」

持念沒看他,反倒沖著行歌哈哈一笑,「這施主真是闊氣,可以和你一較高下呢!」

「雪隱城自然不同凡響。」行歌淡笑著接話。

持念又轉過頭來,正色說︰「我的條件從來不是要錢,而是要你自己的一件東西。既然雪隱城的名聲響亮,就拿你的雪隱劍法來換好了。」

雪染緊鎖眉心,濃濃的怒意抹上雙眸。

「那是不可能的。」開口的卻是一直沒有說話的侍雪,她的臉色已經十分蒼白,毒性貫穿了她體內的十二經脈,若不是雪染扶著,她幾乎無法站立。

「雪隱劍法密不傳人,這是規矩。即使再多犧牲十條性命,公子也不能把劍法傳給你。」侍雪拉了拉雪染的衣襟,「公子,我們走吧。」

他一動也沒有動遲疑地看著持念問︰「你真的能救她?」

「那當然。」他很有把握。

「公子,天下懂得解毒的高人並不只他一個。」侍雪急切地說。

持念哼道︰「但是眼前能救你的,卻只有老衲一個。而你身上的毒,會讓你堅持不到明天早晨。」

她淡然地笑了笑,「無非是死,又能怎樣?」

這下子反而讓持念愣住。他平生見過不少在刀口上舌忝血混飯吃的江湖人,人人都說不怕死,但是卻沒有一人能在真正面對死亡時,還能笑得如此平淡鎮靜……這丫頭是真的不怕死,還是壓根兒就不知道死為何物?

「不行。」雪染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持念︰「你救她,我教你!」

他不由得吃了一驚,以為自己听錯了,反問道︰「當真?」

雪染不耐煩地說︰「快點救她!」

持念反倒開始猶豫。雖然雪隱城地位極高,但是如此大的事情,雪染竟然能隨口答應,這令他不得不懷疑對方的承諾,到底能夠兌現多少?

就在他猶豫時,侍雪忽然推開雪染的手,重重摔倒在地,雪染彎腰想去扶她,侍雪卻激動地大喊,「公子!你若是泄露了劍法,我現在就死!」

雪染怔怔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她淒然道︰「我不能看著公子為了我,成為雪隱城的千古罪人。我的命根本就微不足道,就是再死一百次又如何?」

雪染的臉色由白變青,吐字生硬,「我不準你這麼說!」

臂察良久,的行歌忽然自旁邊翩然而至,伸手攙住侍雪的腰,輕笑道︰「難得丫頭如此有意,公子又是如此多情,若不能成人之美,實在是可惜了。」

他轉過臉對持念說︰「大師不是一直覬覦我的『踏歌行』嗎?如今我拿來交換這姑娘的性命,可好?」

持念又是一愣,「你要用你的踏歌行來換她的命?」

「踏歌行是我獨創的,本來就沒有想過什麼傳人不傳人的事情,比不了雪隱劍法不僅是雪隱城的鎮城之寶,也是武林的一段傳奇。若能用踏歌行換人一命,我倒是高興得很。」

持念哈哈笑道︰「也好,成全你,又做了一樁善事。我看你倒比我還適合做和尚。」

「天下風光無限,我可舍不得做方外人。」行歌低頭對侍雪說︰「姑娘,我們換個地方,好讓大師為你療毒。」

她抿緊嘴唇,「我與公子沒有任何的瓜葛,我們公子與您也沒有至深的交情,我的一條賤命不值得行歌公子做這麼大的犧牲。」

「我早對你們公子說過,人無貴賤,在我心中都一樣珍貴。」行歌又看向雪染問︰「你是要救她呢?還是要讓她再這麼任性下去?」

雪染微一沉吟,右手在侍雪的後背上拂了拂,她立刻昏睡過去。

他將侍雪抱起,跟隨持念走向後面的廂房,走到一半時他又停下來,回頭對行歌說道︰「多謝。」

極為平淡的兩個字,卻不再是那麼冷漠。

行歌微笑著點點頭,又擺了擺手,示意他救人要緊。

看著那一襲白衣在風中飄揚,行歌的笑容比平時更加清幽了。

第三章

雪染坐在床邊,定楮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侍雪。但她一睜開眼,看到他後卻幽幽地吐了口氣。

「公子,你不該答應他。」她感覺到自己體內已沒有了毒素,但是身體依然虛弱。

「此地只有他能解毒。」雪染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她的脈象已經正常,那個老和尚果然沒有吹牛。

「我不是說持念大師,我是說……行歌公子。」侍雪憂慮地顰眉,「從今以後,公子就要欠他一個人情了。」

「那又如何?」雪染從旁邊的桌子上端來一碗素粥,「喝了它。」

她端過碗,沒有立刻喝下去,還在執著于剛才的話題,「公子可曾想過,為什麼行歌公子會出現在江南?」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他對行歌的行蹤也曾困惑過,但是不願深想。

侍雪輕聲說︰「他與公子只是兩年前曾見過一面,說過的話不超十句。這一次卻主動來找公子,還為了救我的命而將自己的武功傳給外人,即使是因為魔杖關系重大,行歌公子這麼做也未免顯得太小題大做了。如今我們剛到江南,本來應該在身後的他居然早已到此,公子不覺得可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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