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懂事又伶俐的丫頭,怪不得你家公子疼你。」
行歌又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而離開丟下一句話,「楚丘城那里情況復雜,既然黑羅剎盯上了雪染公子,說不定在楚丘城也早有安排,還是請公子小心點為妙。」
侍雪悄聲說︰「公子,薛三小姐她……」
「你怎麼樣?」雪染低頭問道︰「明天能上路嗎?」
「我好了大半,若是今天動身也不是不可以。」她的手悄悄抵在胸口,想阻擋住那里的郁悶。
他似乎留意到了她的動作,「明天清晨如果不行,就再等一天。」
「薛三小姐的事不能等的。公子,你可以今天先走,明天我去楚丘城找你。」
雪染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我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
「是……」這一次她的聲音拖得很長,仿佛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
他看了眼一地的碎片,若有所思地自語道︰「那個黑羅剎到底是想要什麼?」第一次差人來傷了侍雪,並沒有明言要他拿什麼交換;這一次倒是指明了交換的條件為武十七的魔杖,但為什麼他的心里卻隱隱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也許……他要的是公子……」侍雪猛烈地咳嗽了幾聲,臉上不由得染上一層紅暈。「他要的,是公子的劍法吧?」
雪染的目光調轉回來,「嗯?」
「上一次,他的那些屬下攻擊我們時,明知道不是公子的對手,卻還要放手一搏,似乎是想逼迫公子做些什麼,而公子最令人覬覦的就是雪隱劍法,說不定那時候,黑羅剎就躲在不遠的地方偷窺公子劍法的奧秘。」
他的心頭赫然靈光一閃,寒眸星光跳躍不定。
會是這樣嗎?也許……真的是如此。
「公子……無論如何,不要再暴露你的劍法了。」她大著膽子逾矩叮囑,「雖然公子的劍法精妙,外人未必能看出門道,但是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還是會引來麻煩的。」
「嗯。」他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在她的額頭上踫了踫,「躺下來睡吧。」
「嗄?」她看著外面。天還大亮著,現在怎麼睡得著?
「你的臉太紅了。」他的手指收了回來。剛才指尖踫到的溫度雖然不算高,但她的臉為什麼紅成這個樣子?
侍雪忙將身子躺下,面向牆內,似乎生怕再被他看到什麼。
依稀听到他走到旁邊坐下沒有離開,也不知道坐在那里的他能做些什麼,但是他靜得連一點聲息都沒有,讓她甚至連翻身都不敢。
許久許久之後,久到連她都以為自己要睡著的時候,又蒙蒙地听到一聲嘆息。
或者不是嘆息,只是一聲輕到听不清的低語?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嘆息。
她本能地想轉過身去,因為這十幾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對他察顏觀色,習慣了為他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而指引自己的行動。如今他的這一聲低吟又讓她記起了自己的本分,只是身子剛要動,又听到他的腳步聲已經遠去。
他走了。
他的腳步聲向來很輕,大概練過輕功的人足音都很難被人听到。即使在四大公子中,他的輕功並不如初舞公子那樣為人津津樂道,但她曾經親眼見過他在梅花枝上飛舞的樣子。
如果世人能看到他如飛仙一般的輕功身法,必定會為之驚艷。
只是,這些在她的心里眼中,並不是那麼出奇。
因為他是公子,是她存在于世的唯一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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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丘城本不是一個知名的城鎮,但因為魔杖的出現和四大公子將會齊聚的消息流出,立刻引來四面八方的好事之人。
早在數日前,小小的城鎮中,就已經有不少武林人士包下大小客棧,等著一睹四大公子的風采,但誰也沒想到雪染、行歌會轉道去了江南。
一連幾天空等下來,想像中的精彩場面沒有上演,已經讓許多人開始等得不耐煩,懷疑這件事從頭到尾根本就是鬧劇一場,子虛烏有。
而雪染就是在這一片議論聲中姍姍而來。
今天的楚丘煙雨迷蒙、霧氣濃重,遠遠地只能听到馬蹄的聲音,看不清車馬人影。所以當那一乘雙馬馬車從街上緩緩駛來的時候,留在客棧的閑雜人等只顧著談天說地,並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情況。
他們壓根兒沒想到,他們引頸企盼的雪染和行歌就在這輛馬車中。
本來行歌另備了馬匹自行騎馬,但是路上遇到下雨,雪染看著在車外淋雨卻依然款款笑談的行歌,終于開口請他進車內一坐。
侍雪靠著車內一角,雙手捧著一盞茶壺,不知道是為雪染準備的,還是為了捂暖她冰冷的手,但是她的眼神每每在看到行歌時,都會略帶幾分審視和戒備。
行歌對于她的眼神似乎渾然未覺,即使兩個听眾都沉默寡言、冷漠疏離,他照樣可以不卑不亢、從容瀟灑。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其實今日來得好的不是雨,卻是這場大霧,若非如此,今日這輛馬車的周圍只怕要被圍觀的人阻個水泄不通了。」行歌悠然笑道。
對于武林中好事人的眼光他早已習慣,將此變成笑談;但是雪染只是听到他的描述而已,就已經開始皺眉。
「還有多遠?」這是雪染今天第一次主動開口和他說話。
「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吧。」行歌雖然一直在微笑,但是他的眉宇間卻有著一層憂慮。「初舞早應得到消息,為什麼會來得這麼遲?」他掀開窗簾向外看了一下說︰「到了。」
雪染立刻打了個響指,雙馬停下,行歌率先躍出。果然在他們面前的正是那間引來此次事件,名叫「何處覓」的古董店。
行歌走到門前正要邁步,忽然停住腳步,神色更加凝重。
「怎麼?」雪染也走到他身邊,在問的同時也好像感覺到了些什麼。
「有血腥氣。」行歌話一說完,就霍然推開大門,闖進店中。
雪染回身一手拉住侍雪,同時跟上。
屋內的情景不禁令人大吃一驚。
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每個人的脖子都被不知用了什麼東西割斷咽喉。
行歌猛然從幾具尸體之間抓起一塊掉落的布角,登時臉色大變。
雪染也將視線移到那塊布角上,是月白色的,上面還繡著幾片荷葉。他曾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這樣的布料—初舞。
行歌一刻也不敢耽擱地撞開小店的後門,雪染沒有跟過去,他將侍雪帶離開這間屋子,一直拉回到馬車上。
侍雪像是受到了驚嚇,目光有些呆滯,雙手甚至比雪染還要冰冷。
「待在這里別動。」他的語氣異常堅定有力。
她渾身抖顫了一下,害怕地申吟著,「血,到處都是。」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他堅定地保證。
侍雪的目光終于重新轉動,映入眼簾的是他那張俊逸的臉龐。
「公子……」她囁嚅了下,沒有說出後半句話。
車外又有了動靜,行歌抱著渾身是血的初舞走了出來,向來從容優雅的他此時鐵青著臉,目光焦灼。
「我要帶他去看大夫,你們可以到城南的踏歌別館等我。」他丟給雪染一塊玉佩,「看門的人看到這塊玉佩就會好好接待你們,那里還算清靜,稍後我會去那里找你。」
雪染點點頭,喝令馬車急速前行。
「會不會是黑羅剎下的手?」侍雪輕聲問道。
他深蹙著眉,沒有回答。
踏歌別館很快就呈現在他們的面前,當門口的守衛看到那塊玉佩後,立刻恭恭敬敬地將他們請了進去,安排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