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听到那人說話,笑道︰「是啊是啊,這位客倌最了解我們店的菜色了,他已經在這里連吃了三天。」
那人又說︰「小二哥,麻煩你告訴廚房,今天這個雞翅膀鹵得不錯,只是醬油似乎多放了兩錢,下次記得改過。」
「哦,是是,我這就去說。」店小二又問侍雪,「姑娘還要點別的嗎?」
她笑了一笑,「就點他剛才說的那幾樣好了。」
「好,姑娘稍等,我會吩咐廚房盡快做好。」
侍雪打量了一圈,發現店內所有的椅子都坐著客人,看那些客人大都很粗俗,穿著也實在不講究,最後將視線停在剛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對面的空椅上。
于是她走過去,客氣地問道︰「這位公子,我可不可以在這里坐一下?」
「姑娘請便。」那人抬起頭,沖著她笑了笑。
侍雪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是個極為英俊的人,雙眉濃黑,目若泓水,笑的時候還帶有幾分孩子氣,令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多謝。」她欠身坐在他對面,坐在這里正好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街景.也可以看到薛墨凝和行歌所在的馬車。
她的眉心輕攏。
「看著一桌美食還能皺眉頭?」對面年輕人又開了口,端給她一盤食物。「這是水煎包子,吃一個包妳開心。」
侍雪笑著搖搖頭,「謝謝公子的好意。」
年輕人像是吃飽喝足了,伸了個懶腰,連笑容都懶洋洋的,「一看妳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真是客氣,妳看我哪里像個公子哥兒?」
「那個……」她被他問得一愣。自己習慣對年輕男子以「公子」相稱,或許是因為跟隨公子太久,也或許是因為她出入所見的多是像行歌、初舞這樣優雅俊美的年輕男子吧。她再打量了他一遍後,不由得笑出來,「那我該如何稱呼?」
「叫我小楓就行。」他促狹地擠擠眼。
侍雪卻叫不出口。「小楓」這個稱呼太過于親密,她與這個年輕人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這樣親密的叫法並不適合他們。
她只好尷尬地坐在那里,眼神瞥向旁邊。
「這家店哪里都好,就是上菜太慢,妳要等妳的菜打包好端上來,只怕還要等上半個時辰呢。」小楓起身招來店小二結帳,恰好面對窗外而站,偶然看到街景,他愣了愣,喃喃自語,「還真是巧啊。」
侍雪發現他的眼楮筆直地看向行歌的馬車。這輛馬車平凡無奇,沒有任何標志,但是他的話語里分明是認出了這輛馬車的出處,猜到了車內人的樣子。
怎麼?這個年輕人居然認得行歌公子嗎?
結完帳後,他從長凳上拿起一把長劍,奇怪的是,這把劍的劍鞘實在有些破爛,劍柄的地方還有著斑斑銹跡。
但就是這把劍,讓她的眼楮驟然一亮,心頭閃過一個名字。會是他嗎?他也為了魔杖聞訊前來?
正在她猶豫著該不該點破這年輕人的身分時,對方已經走出了店門,而且目標就是行歌的那輛馬車。
侍雪倚在窗口看他想做什麼,只見他走到馬車對面說了句,「坐在馬車里不覺得憋氣嗎?路過翠玉食坊還能不下車的人,我可沒見過。」
他的聲音很大,所以讓距離十幾步遠的侍雪都听得清清楚楚。
車簾被掀開,行歌緩步走出,站在車轅上與他對面而立。
行歌的優雅風姿本已十分搶眼,而這個年輕人雖然穿著普通,手中握著的又是一把破爛寶劍,但在氣勢上卻毫不遜色。
兩個人從穿著到氣質的強烈對比,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從這個角度上只能看到行歌的正臉和那個年輕人的側面,但是行歌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向來掛在唇邊的溫柔笑容不知為何竟冷了幾分,那個年輕人卻依舊笑得很燦爛。
侍雪從窗邊走到店門口,又向前走了幾步,想听清楚行歌公子同他說了些什麼。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有熱鬧看,為什麼不來?」年輕人嘻嘻笑道,「初舞呢?在車上?怎麼還躲躲藏藏地不肯出來見人?」說著他就要上車掀簾子。
行歌伸臂一擋,「車內的人你不認識,也不便見你。」
「哦?」年輕人挑起眉毛,「該不會是你的寵妾吧?那我更要看看。」他的手臂如游魚一般滑,迅速擺月兌了行歌的阻擋,手指也模到了車簾邊緣。
行歌單足急抬,勾住了他的足踝,一手捉住他的衣領,將他硬生生拉了回來。
年輕人反手一撥,身子微縮,從行歌的手臂下面掙月兌開,左手又去抓車簾。
行歌雙掌齊出,竟握住他的那柄銹劍,像是算準了他不會放開這把劍似的,向旁用力扯開,那年輕人果然不得不回身護劍,行歌就趁此時在他的胸口處輕輕地揮出一掌。
年輕人反應極快,哈哈笑著倒退數步,避開了他的攻勢,但是身體也被迫躍下了馬車。
侍雪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行歌公子的武功在曼妙姿勢中變化無窮,優雅下潛藏著無數殺機,而那個年輕人舉重若輕,看起來頑皮胡鬧的招式一樣是高深莫測,在行歌公子如此犀利的攻勢下還能全身而退,這等武功也足以驚人。
「喂,你這麼寶貝車里的人啊?小氣得都不肯讓人看一眼?這可真不像你行歌公子的美名啊。」
他的話似乎是故意要大聲說給周圍的所有人听,果然,听到「行歌公子」四個字後,一旁的路人驚詫地停下腳步,紛紛將目光投注過來。
行歌負手而立,淡笑道︰「車內的人是我一位朋友的未婚妻,我自然要全力保護。」
「看你笑得那麼假,誰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年輕人哼道︰「那好,我不去看她,我只問你初舞在哪里?」
「初舞公子受了傷,正在養傷中。」車內的薛墨凝說了話,「行歌公子,這位是誰?」
行歌還沒有說話,年輕人笑道︰「聲音還真是甜美,你哪個朋友這麼有福氣?肯定不是初舞。」
薛墨凝在車內透過門簾縫也看了會兒外面的情形,只是覺得好奇,所以忍不住發聲說話。既然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見她,而且看起來對方和行歌很相熟,那麼她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躲藏的必要了。
包何況,她一來自負容貌,二來又身為雪染的未婚妻,總有些驕傲之心。
于是她也掀開車簾走出來,看著那個人微笑道︰「我叫薛墨凝。」
年輕人一看到她,眼楮立即清亮閃爍,「原來是雪染那個大冰塊未過門的妻子,他果然是好福氣。」他持劍抱拳,「我是楓紅,薛小姐叫我小楓就好。」
這回換薛墨凝震驚了,「你是楓紅?四大公子之一的楓紅公子?」
他連連擺手,「我是楓紅,可不是什麼公子,千萬別和我提『公子』兩個字,听起來就讓我渾身不自在。」
一旁的侍雪雖然早已猜出他的身分,但听到他親口承認還是有點吃驚。在她的印象中,四大公子都是優雅完美的代表,所以即使沒有見過楓紅,她也認定他必定是位風流瀟灑的人物,只是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青年實在與心中所想的相差太遠。
就听楓紅還在問道︰「既然雪染的未婚妻都在這里了,那雪染人去了哪里?他就這麼放心把未來妻子交到你手里?」
薛墨凝紅著臉說︰「我們是去看初舞公子,雪染留在踏歌別館里。」
「我,對啊,你們說初舞受傷了?怎麼受的傷?傷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行歌攔住他企圖再上車的腳步,「多謝你的好意,不過初舞住的院子小,容不下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