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城主 第26頁

初舞又大膽地摟了摟她的肩膀,「我想納侍雪為妾,她也不反對,所以想等你成親之後,我就帶她離開。」

雪染的面容立刻繃緊,似被什麼東西重擊到胸口處,連眼神都不再死寂。「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仍然笑著說︰「不妨讓侍雪告訴你好了。」還故作親昵地貼著她的耳朵說︰「是不是啊?」

侍雪只覺得似有兩根冰冷的針,深深地扎進她的心里。

她輕柔地說︰「公子,請到我房里來,我有話想和你說。」

雪染的肩膀似乎抖動了一下,抬起的手臂緩緩放下,獨自走進房門。

侍雪又轉向初舞道︰「公子還是先請回吧,喜慶之時,不要再惹我家公子生氣了。」

「我等妳的佳音。」初舞朝她眨了眨眼。

她呆呆地看著房內雪染的背影。這段距離好近又好遠,她知道這就是她所等待的那個時刻,她不能退縮,卻又舉步維艱。

雪染盯著她遲緩的腳步,並沒有看她一眼,更沒有伸手相扶,他故意讓她疼,這是為了警告也是為了懲罰。

餅了許久,他才以一個听似平和的聲音說︰「他胡鬧,妳居然也跟著他鬧。」

侍雪扶著門沒有坐下,讓自己的後背緊貼著旁邊冰冷的牆壁,身心充滿了寒意。

「初舞公子並不是胡鬧,他已和我說清楚了,當年在天涯閣相識之後,他便對我很有好感,所以想讓我去陪伴他,只不過公子的大婚還沒有結束,這件事我本不想這麼早就和公子提起……」

「住口!」他陡然捏碎了手邊的一個杯子。

侍雪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公子的雙眸中沉浸著的不再是冰,而是火,熊熊燃燒的烈火!

「妳要去陪他?妳要離開我去陪他?」那張從未輕易動容的俊美面龐已漸漸扭曲,「妳記不記得妳答應過我什麼?答應過我父親什麼?」

白影一閃,他站在她的面前,緊貼著她的身體,捏住她的雙臂。

「一生一世!妳出口的承諾,竟然可以隨便轉送給別人嗎?」

她的眸子中也不再是平靜的湖水,盈盈閃爍著的是滿腔的惆悵和深深的絕望。

「我沒有忘記,公子,我說過我的心意不曾改變,但是……公子,對不起,我必須離開雪隱城。」

「為什麼?」

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落,十二年里她第一次流淚,不是為了幸福,而是為了離別。

「因為,公子是我的今生,但我不是公子的今世。」

他的手指竟微微顫抖著,眸中的火焰似被冰冷的雨突然澆熄。「妳這是在怪我,怪我沒有向妳做出同樣的承諾,是嗎?」

她慘笑著搖搖頭,「公子是我的神、我的命,我只是一個奴婢,有什麼資格和權利要求公子為我承諾?其實,也毋需承諾,因為……這是天意,從老城主把我帶到公子面前時,就早已決定的天意。」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追究著她話語背後的含意。他知道她藏了很多秘密沒有告訴他,他原本不想問,因為他深信她所隱藏起來的秘密,絕無傷害他的惡意,但是,秘密也許早已將她傷得很深很深?

侍雪深深地喘息,每一次的呼吸都能夠汲取到公子的氣息,還是那樣清冷的梅香啊,和十二年前初見他時一樣。

「公子大概不知道,我的出身來歷到底是什麼吧?公子從來沒問過,因此我也從來沒說過。」

雪染蹙了蹙眉,「那又怎樣?」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父親沒有說,而他一直認為當年她年紀還小,也許早已忘記了自己的過去。他只知道她是和他相伴十二年的侍雪,過去有什麼重要?

「我來自攬月山莊,我的父親是攬月山莊的莊主,我的母親在我兩歲時就已過世,我和父親在山莊中度過了幾年平靜又安寧的日子。」

她靜靜地說,他也靜靜地听,彼此都有種感覺,這份平靜背後所醞釀著的,將是不再平靜的風暴。

「五歲那年,伯父不知從哪帶回武十七的魔杖,引來江湖人士搶奪,殺了我的父親,燒毀我的家園,我所有的親人都慘遭殺害,後來的故事,公子就都知道了。」

雪染問︰「妳要和初舞走,是為了當年這件事?」

「初舞公子的誠意的確打動了我,而且,我也是剛剛才得知當年到底是誰殺害了找父親。在得知這個秘密之後,我不可能無動于衷,是不是?如果公子是我,你該如何?」

侍雪直勾勾地望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會……」他幽幽地想了很久,「我會忘記這件事。」

一瞬間她愣住。「為什麼?」

「那麼久遠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為何還要勉強自己重新面對?」他淡冷地說︰「我不喜歡無窮無盡的復仇,也不想成為別人仇恨的對象。」

她的心,泫然欲泣。她了解公子,他並非嗜血好戰的江湖人,能做出這種選擇只是因為天性使然。但是,她卻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附議,因為這是她離開他的重要籌碼。

「公子是寬宏大量的人,可我不是,我無法面對殺父的血案,明知道凶手是誰還能強顏歡笑,而那個凶手對我有大恩,我不能報仇,也不能報答,請公子體恤我的心情,別再逼我。」

雪染終于找到她話里的重點,「妳是說,這個凶手與我有關?」

她輕輕地點頭,「若我說,那個人當年殺害我父親所使用的劍法是雪隱七式,公子可明白了?」

他的眉峰糾結,「妳記得?」

侍雪拿出那個鐵牌,「這件東西,公子應該能看明白。」

雪染只瞥了一眼立刻就懂了。他雪家的劍法,清晰地刻在鐵牌上。

「這枚鐵牌是我父親隨身之物,現在,公子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情了,我感念老城主對我的養育之恩,但是,我無法再這樣視若無睹地面對公子,讓父親的亡靈在深夜中一遍又一遍地詛咒著我,就好像……」她的臉色慘白,「一個有罪的人被判了刮骨之刑,不能一次死個痛快,只能在有生之年的每一日,每一個時候,慢慢地承受那份痛苦。

「公子對我也是有關懷之情的,一定不忍見我這樣痛苦地度過後半生,對不對?」

他不由得為她眼中激烈的痛楚而震撼,即使他對仇恨有他的一番理解,但他的確不能勉強所有人都與他持同樣的觀點。

當侍雪說出這樣的話後,他更無力去勉強。

「該怎樣才能讓妳解月兌?」他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像要看進她靈魂深處,「砍我一刀可以讓妳釋懷嗎?」

「公子……」她輕顫著,「你知道我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所以,妳就選擇離開?」他慢慢地將唇再次貼到她的唇上。

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試探,她的唇在顫抖,而他何嘗下是?她從不知道,當公子的身體也有著溫暖的溫度時,竟是在他的心將碎的那一刻。

在這一吻中,她看到他眼中的矛盾和痛苦不亞于她,于是她知道,公子也意識到他們之間沒有別的選擇。

她不能勉強自己留下來,他也不會勉強她。

與其絕望地相對一生,不如相忘于江湖。

「何時走?」雪染艱澀地問。

「還未決定。」她感到雙臂一松,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身體。

他悠然長語,「從此,我再不信任何誓言。」

侍雪的心頭被重重地擂動,本已忍住的淚水再一次洶涌地流向眼眶。

她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為了在分別之前表露他的怨恨,還是……天意無情也讓他寒徹了心。

「公子……我有個請求。」她眼中含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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