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你自己就夠了,不要多管閑事。」現在的叢覺沒有什麼好心情,「把我的劍拿來。」他的心頭很煩躁,那個麻煩的女人!
「由,去拿劍!」叢生吩咐蹲坐在他肩頭的由,然後繼續追問︰「你別岔開話題,大大方方地說吧,我不會取笑你的。她是不是逼你娶她了?」
「住嘴!」眼角的余光瞄到一邊還在燃燒的那炷香,叢覺心情極度惡劣地走過去,把它踩滅了。
哇!「你的心情又不好了,是她給你氣受了吧?」叢生笑著,「我就知道她有這個本事,你被她吃得死死的,對吧?你也別拒絕她了,像男人一點,娶她算了,反正你也不會吃虧的,呃——」一把長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瞪了眼在旁幸災樂禍跳得正高興的由,他立刻換了副嘴臉,傻笑。「呵呵,哈哈,今天天氣不錯呢!叢家的男兒是有骨氣的,怎麼可以別人說什麼就去做什麼呢?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哪有搞不定的道理。」
這就叫作見風轉舵!
叢覺的劍從他的脖子上移開。
「你很想離開這兒,是嗎?」銀發在風中飛舞,叢覺轉過了身,背對他,仰頭望向天空。
叢生怔住了,一下子止住了笑——為他的話。是錯覺嗎?他覺得此時的叢覺才真正地像是一個人,一個有人性、有人情味的人。長久以來,他從不顧慮他的想法、他的感受,叢覺是那麼驕傲、那麼冷血。雖然知道他將他留在霧谷是為他好,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恨他,恨他對他的冷落。可今天,他卻這麼問。
他可不可以認為叢覺是在關心他?
「怎麼了,待得久了,舍不得離開嗎?」叢覺回頭,看他。
「笑、笑話!」叢生突然紅了眼,「我作夢都想離開這個鬼地方!這麼多年了,你沒有問過我一次!你留我一個人,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心情嗎?」他垂下頭,眼眶里聚滿淚水。不,他不能哭!他是男孩子!「我真的很恨你,是你救了我,卻也是你讓我更孤獨,沒有人陪我說話,沒有人在乎我在想些什麼,我只有數著日子等你回來……」淚水還是止不住的滑落了,他不是懦弱,只是太悲傷。
是淚嗎?
叢覺愣了。
「為什麼哭?」他轉過頭,看著叢生,「沒什麼好哭的。」
「我只是個孩子……」有哪個孩子不愛哭的?不哭,是種偽裝。
「外面——」叢覺頓了頓,「並不比這里好。」至少,霧谷沒有外界那種殘忍的殺戮與爭權奪利。
「我只是不想孤獨,不想一個人!」他害怕那種沒有人陪伴身旁的感覺,他渴望溫暖,需要他人的關懷與呵護,因為他僅僅是個孩子。
甭獨?
叢覺沉默了。
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以為人孤獨了才學得會堅強。不由自主地,他想起另外一個孤獨的人,那空洞的眼、空靈的氣質。
是因為太孤獨嗎?
「叢生。」
「干嘛?」叢生悶悶的。
「等我解了你身上的毒,我就帶你離開霧谷。」
「那——你會陪著我嗎?」叢生抬起淚眼,卻錯愕地發現叢覺已經不在了。
可惡!
第三章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吃過午飯,月如西抱著一身干淨的衣服,找到了正在研究草藥的叢覺。她坐到他身邊,微笑的看著他。
他的銀發束了起來,讓他看起來更為精神。
他真是一個漂亮的男人,怎麼看都不會厭。
「找我有事?」不習慣她在他身邊的感覺,他放下手上的活兒,起身問她。
「我想洗個澡。」
洗澡?他皺眉。「這跟我有什麼關系?」他不認為自己有幫她洗澡的義務。
「哦,這個啊——」她把衣服塞到他懷里,拔下發簪,把頭發放了下來,「我知道附近有一條河,河水很干淨,我想去那兒洗一子。你也知道的,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很容易發生意外的,我需要你的保護。」
「在這里,不會有人打擾你淨身。」
「那——如果我不小心溺水了怎麼辦?」
他冷嗤一聲,「我不需要對你的生命安全負責。」
「是嗎?」用梳子輕輕地梳理著自己的發,月如西漫不經心地說︰「你是不是不敢看女孩子洗澡?你會害羞臉紅是不是?」
「你——」
「好啦,不要多想了,快走吧!」
不管他願不願意,她拉過他的手,趁他呆愣的當兒,拉著他就跑。
月如西知道自己在他的身旁對他不是沒有影響的,至少,他現在發呆的次數比以前多了許多,也讓她有機可乘。
只要能拉住叢覺的手,她就不怕他逃月兌,他會慢慢習慣她的存在。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他是人,所以,他也是有感情的。她不怕他的冷言冷語,不怕他的威脅抗拒,因為一旦她決定做的事情,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不一會兒,他與她站在岸邊。
「我要寬衣了。」她的話里帶著俏皮。
叢覺將她的衣物丟下,轉身離開,在附近找了棵大樹坐下。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他也不想為自己的行為尋找理由,既然已經這樣做了,那麼就把它做完,半途而廢他是不願的。
手上,還余留著她的氣息,她總是先使他撤掉內心防線,然後乘他不備,出其不意地接近他、踫觸他,他防不勝防。
看著她月兌去衣物走入水中,他的心里平靜無波,他單純地看著她、守著她。
她確實很美,她的美,透著艷麗。他不會形容,只能說看到她,他想起了牡丹花。至于這朵牡丹能不能讓他心動,那就另當別論了。
綁架她的時候沒有想太多,現在想來,留一個女人在身邊是很麻煩的事情。他沒有娶妻的打算,他不認為會有女人忍受得了他的身分、他的無情。
她說她要嫁他,他沒放在心上。時機到的時候,他會送她離開,他們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
現在他所想的,是解去叢生身上的毒。為了配制解藥,他已經努力了三年,就快成功了。只要解去叢生的毒,他們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霧谷,這個地方畢竟不適合他們。
「你又在想著離開了。」
耳際毫無預警地傳來軒轅薦一的聲音,叢覺微怔,隨即便明白了他是用傳音之術同他說話。「我早晚會離開,這點你應該明白。」
「霧谷不好嗎?」很輕柔的聲音,微風一般。
叢覺的回答是冷的︰「不適合人住。」
「你這樣說話,難道不怕我傷心?」
「你的心是積澱千年的冰雪,沒有人有能耐影響你的心緒。」
對方有一陣短暫的沉默,似乎在思考什麼,而很快,他若有似無地傳來了一句︰「你並不了解我。」
「沒人了解得了你。」同他說話,叢覺總會覺得疲憊,「你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窺測你的內心,你把自己鎖住了。」
「那麼,我是無可救藥了嗎?」
「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樹葉沙沙作響,沒有了對方的聲音,空氣中只余留風的氣息。叢覺知道他不會再開口了,「神出鬼沒」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很合適。
目光望向遠處——月如西呢?什麼時候洗好走人了?
月下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這麼晚把我叫出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透過清冷的月光,叢生看清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這女人,八成又想干什麼不好的事了。
「月色很美。」月如西仰頭望月,答非所問,「從小我就喜歡月兒,它讓我的心平靜,每當我有什麼快樂的事情或不快樂的事情,我都會告訴它,它知道我所有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