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沒有抱絨毛女圭女圭睡覺的習慣,誰想得到,他在二十八歲的時候,會養出睡眠壞習慣。
但……管他呢,重點是抱跳跳睡覺,舒服得不得了。
商天雨伸個懶腰,揉揉惺忪睡眼,掃了眼四周。咦?昨天,她明明在自己床上睡啊!
蔣譽喜歡看她疑惑的樣子,輕笑著在她額間彈打一下。
「我為什麼在這里?」是不是她夢游?是不是下意識里,她非得找到溫暖舒適的懷抱才能睡得好?
唉,糟糕,這是個要不得的習慣。
「我抱你過來的。」他捏捏她的鼻子,又把她的頭往胸口塞。
「我為什麼沒有感覺?」她推開他,抬頭問。
他又把她壓進自己胸前,像抱大型布女圭女圭一樣狠狠抱住,連腳都不放過的夾緊,直到她哇哇大叫,他才悶笑著放開她一下下。「感覺?你在開玩笑嗎?一只睡著就跟昏迷沒兩樣的小豬跟人家談什麼感覺?」
商天雨不服氣的瞪他。「我是豬你是什麼?我們可是同一國的!」笨蛋譽!罵人罵到他自己啦!
蔣譽眼珠子轉了一圈,很壞心的說︰「我勉強一點,當養豬戶好啦。」說完無視她的抗議,又把她當人型抱枕蹂躪,完全滿足自己二十八歲後出現的上癮癥狀。
等商天雨好不容易掙開變態譽,進浴室整理好自己,走出房間時,他已經弄好早餐等她。
「吃掉,才準出門。」
她拿起地瓜稀飯,嫌惡地看著桌上的炒蛋和肉松,匆匆夾幾片青菜到碗里,表明「義務已盡」。
蔣譽瞪她,又恢復正常的臭臉模式。「不可以吃這麼少。」
「少量多餐嘛,我待會兒放一瓶牛女乃、一塊蛋糕到包包里面?」下了床就變臉的怪咖!不過也是很帥又溫柔的怪。
「再吃一顆蛋。」他直接把蛋送進她碗里。
「那個、那個……」可不可以騙他,她吃早齋?
「什麼那個,快吃!」
他迅速攪動稀飯,把飯、肉松和蛋和在一起,像養嬰兒似地,用湯匙舀一小口吹涼,送到她嘴邊。
她看著他細心的動作,一瞬不瞬。
「干麼這樣看我?」他抬眼,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
「阿譽對跳跳很好呢。」
「要是有誰敢說我對你不好的話,我一定會把他的脖子扭下來喂食蟻獸。」他又笑,很溫柔的笑,和征信社給的資料完全不同。
征信社給的資料上面寫著,蔣譽,脾氣大、難相處,不愛笑。
他是因她而改變,還是她身後的「晴天」再度招惹出他的笑顏?她猜,是後者。
「停停停,你這種眼光很怪異。」蔣譽不自在的伸出大手,搗住她的眼楮,心又奇怪的怦怦跳起,原因?他還是不曉得。
「阿譽很帥,應該常常對人笑。」她說得認真。
「我的職業又不是賣笑,干麼對人笑。」他又舀一湯匙稀飯放進她嘴里。
「阿譽對別人笑,別人才會回饋同樣的笑臉。」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是奢侈浪費的男人?小姐,我的笑很貴的。」
他一面說話、一面進廚房,找出保鮮盒,在里面擺進一份剛做好的鮪魚三明治,和一小瓶鮮女乃,這是她兩餐中間的點心時間。
她端著碗跟在他身後。「所以我很幸運,不花半毛錢就看到阿譽的笑臉。」
「知道自己是天之驕女了吧。」
他把食物用保溫袋裝好,交到她手中。厲害吧,管完早餐還帶便當,他沒想過自己是個這麼稱職的保母。
般定便當,他走回餐桌,她也跟著他走,反正在他背後當跟屁蟲,她三百年前就當得駕輕就熟。
只是商天雨沒坐回椅子,她走到他身邊,放下碗,自然而然把挪到他膝蓋間,彷佛千百年來,那里都是她的專屬寶座。
不過,沒錯啊,她坐在他膝間的次數,大概是晴天的兩百倍,為什麼?因為晴天很善良,她有讓位給老弱婦孺的優良美德。
她靠在他胸前,抬頭看他。
「又看,再看下去,我真的要跟你收肖像費了。」他再度搗住她的眼。
她拉下他的手,小手包大手,把他的大手包在自己胸口。
「當然要看仔細,我要把你的樣子記在腦袋里,以防哪一天再也看不見阿譽了,連想要思念都記不起你的樣子。」
「笨蛋,你怎麼可能看不到我?」他板起臉,迅速收回手,告訴自己她只是妹妹,別再亂害羞。
商天雨沒發現他的不對勁,逕自往下說︰「我早晚要回美國啊,我的世界和阿譽的不一樣,到時候,我只能在腦袋里面想你、想你、想你。」她用眼神細細地描繪他的五官,像刻版畫似的,把他刻進自己的心版里。
他皺眉。「你可以不要回去。」
「怎麼行?我要加倍努力養活自己,阿譽忘記,我已經沒有財產可以繼承了?何況我想成為最有名的華裔舞星,要上Times封面,變成台灣之光,下次,大家搶的不是王建民的簽名球,而是商天雨的簽名鞋……」
她說的似真似假,烏雲飄到她臉頰,她立即垂下頭,把臉埋進他胸口,愁,一點點就好,千萬別多到干擾他的心。
「我養你。」一句話就這樣想也不想沖出蔣譽的嘴巴,最糟的是,他半點都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地方可議。
她在他懷問咯咯笑開。
「笑什麼?」
她喜歡讓他養,雖然只是傻話,但真的好喜歡。「跳跳好幸福呢,要是早一點踫到阿譽,也許我就不會去燒炭自殺。」
所以她說燒炭自殺比較不痛,不是玩笑話?
「為什麼燒炭自殺?」臭臉頓時重現江湖,壞脾氣排山倒海,溫柔踢進外太空,微笑被震驚謀殺。蔣譽抓起她的雙肩,逼她正視自己。「說,為什麼?」
「因為生活很苦,覺得沒有希望、沒有未來,這麼辛苦活著,很累。」
那天,知道自己生病後,她沖動了,以為燒炭是最舒適的死法,自己就不必面對磨人的治療過程。
所以她買木炭,在租來的公寓廁所里面燒,還怕等待的時間太長肚子會餓,買了幾條香腸在上面烤,最後是Ross到她家借CD,一進門發現味道不對勁,才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
事發之後,爸爸花大把鈔票阻止事情曝光,以為她燒炭自殺和不肯在婚禮上表演的理由一樣——她痛恨他再婚。
她不否認兩件事情的理由一樣,但不是他想的那樣。
「再怎麼辛苦都不應該想到死。」他逼她把話烙進腦袋里,口氣很壞、態度很差,然而,眼神堅定得不容置喙。
「知道啊,姊姊去世之前,要我不斷重復她的話。她說,跳跳要快快樂樂活下來,要把快樂帶給爸爸媽媽、帶給阿譽,就算再辛苦,跳跳都要幫姊姊完成未完成的責任。我盡力了,可是成果一塌糊涂。」
媽媽沒有因為她的拚命而快樂,爸爸的快樂來自另一個女人,而阿譽……他馬上要結婚,她卻無法確定,他快不快樂。
「我們都是晴天未完成的責任?」
「對,姊姊要你們每個人都幸福。」
他的眼楮紅了。連死,她都放心不下他的痛苦?
笨晴天,他承諾過的話,他都按部就班去做了啊。他認真求學、勤奮工作,努力變成她最崇拜的精英人物,甚至找到一個適合當妻子的好女人,準備和她走入禮堂。
不管快不快樂、幸不幸福,他都會完成自己的承諾,何必為他擔心?
「阿譽。」跳跳捧起他的臉,笑臉迎人。
「怎樣?」
她把手貼在他胸口。「我理解這個傷口很痛,但是你可不可以命令它,好得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