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劍(四)孽徒 第14頁

「……若無漢人與之建設,魯兒列豈可能在短短十來年內國富兵強、甚至吞並各族,進逼中原?」

「……依舊是華親王?」

「只願是如此……」

「將軍何為此言?」

「……苦無實證,請恕為臣無法多言。」杜揚深深一揖。

「只願皇上萬事留心。」

「恭喜恭喜。」

「恭喜新郎倌……」

華山派上,只見喜氣洋洋的一片,幾個師兄弟笑臉迎人地招呼著各派的弟子,就連前任的掌門人,也笑呵呵地與遠道而來的親家暢談苦著。

大大的喜字黏在窗上,然而,那夕陽留下的喜字陰影,卻是籠罩著此時坐在新房里的新娘。

依舊是紅罩頭、低垂著的眼,然而,那房外的歡笑聲卻彷佛是另一個世界。

練羽……你也曉得,今日若非清雨重情重意……

此後,男子三妻四妾,自是平常之事……唉,若非你娘早早便走了,哪由得我來訓誡……

為人妻者自當有容,以貌侍人的小妾,盡避得寵,也是暫時的,唯有結發之妻方能長長久久……

「當真是如此嗎……」低低的聲音,暗含著淚水的聲音。只見那白皙的手,悄悄撫上了紅罩頭之下的、自己那疤痕滿布的臉龐。

「當真是如此嗎……」

無限寂寥的眼楮,只能盯著房里的地上,只見昏黃的夕陽漸漸變了暗,只听得門外的慶賀之聲漸漸低微了,只听得那緩緩走近的腳步。自己的夫君,輕輕推開了門。

大紅的火燭閃耀著,在這個時刻,她真怕那揭蓋頭的一瞬間。

那張不堪入目的臉,即將要呈現在她的夫君面前嗎?

即使……即使是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牢牢注視著她的眼,冷冷靜靜地說著一生……

是的……冷冷靜靜的……在他的眼里,她卻是怎麼也見不到自己曾經在他眼里見過的,那熾熱而且奪目的光輝……

「嫁給我好嗎,練羽。我很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挑個良辰吉日,我們完婚,好不好?」

是憐憫、是愧疚、還是他終於省悟了?

從那妖精的手里省悟了?

一瞬間,蓋頭被掀了起。怯生生地抬起頭,眼前的華清雨沒有倒抽一口涼氣,只有淡淡的微笑。似乎,還是略略帶了點哀傷的……

木然的表情,無神的雙眼。即使眾人輪番進房勸著,冷雁智沒有搭理過。

棒著廂房的角落,是師兄的房間。現在,他在那兒……

站了起來,打開了窗,眼前的房間,油燈正要點上。今夜,值守著的是八師兄,那麼,他會準他去看他嗎?

房里的另一個人,莫言,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看你這樣子,只怕藥石罔效了。」

冷雁智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看著、痴痴看著,當門被推開的一瞬間,那床上的純白衣袍,就能讓他緊緊抓著窗緣,從喉頭發出低低的、渴慕的吶喊。

似乎是听到了聲音,本來要出房的八師兄,轉過了眼神,觸著了冷雁智的目光,卻又連忙別了過去。

「別看了,同時有兩個人守著,就算八師弟肯讓你進去,另一個想必也不敢不跟自己師父說的。」

門被關上了,冷雁智的眼神又回復了落寞。

「搞不懂你,為了一個人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都死了這麼久,還看不開嗎?」

猛然轉過了頭的,是殘忍的眼神。

「喲,肯理人了嗎?氣瘋了?還是想殺了我?」二師兄冷冷說著。「看不開、看不開,

死了一個又要多賠一個……」二師兄一邊說著,無視冷雁智的目光,繼續收拾著器具。

「留他也賠了你,不留他也賠了你,不是傷心過度去了,就是守著一具肉身成了活死人。我倒想要看看,三位師父能有什麼辦法來個兩全其美……」二師兄喃喃說著。

冷雁智沒有理會,只是逕自別過了頭去。

「我看,只有讓你忘了他吧……」

一瞬間,冷雁智那輕蔑的眼神,沒有逃過一直暗地觀察著的二師兄。

「以為不可能嗎?沒有什麼感情真能記得一輩子的,過了幾年、幾十年,什麼樣的感情都會淡了……」二師兄繼續說著。

緊了拳頭,冷雁智還是沒有說話。

「今日死、明日死,又差得了多久?這麼樣地記著一個人,你真想把自己也賠了上去?忘了吧,師弟……」

「如果今天是大師姊死了,你也能忘?」冷雁智第一次開了口,沙啞得讓二師兄有些感嘆。「我等一下叫人給你送點潤喉的過來,你這聲音能听嗎?」二師兄走了出門。

「你還沒回答我!你不是很懂嗎!莫言!莫神醫!」冷雁智把二師兄扯了回來。

莫言看著冷雁智,表情卻似乎有些柔和了下來。

「我們約定過了,死了一個,另一個得忘了。不然,死了的那一個,沒辦法安心過奈何橋。」「……說得倒是容易。」冷雁智松開了手,帶著略顯淒涼的微笑,回到了床邊坐著。

「就算是假的也好,至少,我也不願意看到她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二師兄繼續慢慢走了出去。

「我看飛英這麼疼你,想必也不會忍心的……」

「他如果真不忍心,就不該丟下我……」按著額頭,冷雁智低聲說著。

「……你如果真忘不了他,不妨到處去走走,看看天地的壯闊,山水的靈秀……久而久之,就能淡忘了……啊……對了……」二師兄一聲輕囈。

抬起頭,冷雁智看著莫言。

莫言的眼里,是興奮異常的光芒。「忘憂草……我們怎麼都沒想過呢……」

「不……我不要……」冷雁智的嘴唇蒼白。

「……忘憂草離地即枯,莊里沒有,卻是哪兒才有……對了……得盡快……」莫言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門。

「我不要!我不要!二師兄!」冷雁智追了出去,卻是硬生生撞上了走過門口的八師兄。

「怎麼了?」八師兄連忙扶起就要摔倒了的冷雁智,詫異地問著。環目四顧,只見二師兄已然遠去,而冷雁智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

冷雁智緊緊抓住八師兄的手臂,那顫抖著的聲音以及手,讓八師兄吃驚地反手搭上了冷雁智的腕脈。

「師弟,你的脈象又亂了,快快收斂了心神,師兄幫你調理心脈。」

「救救我!八師兄!」冷雁智嘶聲喊著。

「師弟?怎麼了?怎麼回事?」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師弟……師弟!」

「我們什麼時候要回山莊呢,師叔……」有些戰戰兢兢地,蕭子靈小聲地問著。

「我不知道,你去問你隔壁的。」吃著飯,謝衛國沒有好氣地說著。

如果可以問的話,我早問了……蕭子靈瞄了瞄身旁的古良。只見他依舊是靜靜地吃著午飯,一聲也沒吭,仿佛就像是根本就沒有听見他們的談話。

好不容易找到了師叔,卻是這樣的場景。古良說師父的身軀已經安然地運回了山莊安葬,然而,當時也在場的師叔卻是連話也不吭,只是甩上了門,氣呼呼地走了。

那我們現在是要回山莊了嗎?當時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問著,因為古良的臉色好像也不好看。

當然。他是這麼說的。

不過,一天拖過了一天,就算是每個地方只停了兩三日,算一算也要過了一個月了。

有點著急……蕭子靈又瞄了瞄古良和謝衛國。

明明就只有四個人吃飯,偏偏挑了個長桌子。師叔拉著那位岳長老遠遠地坐到了一端,離古良最遠的那一端,害得自己根本不曉得要跟誰坐好。

不過,比起師叔那鐵青的臉色,他還寧願去捱著古良冷冰冰的晚娘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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