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撿個侯爺夫 第2頁

莫雲的神色很不耐煩,近乎無情。

「底下有東西。」她必須賭一回。

「東西?」他一愣。

「活物。」盤成一坨。

「活物?」他兩眼一亮。

「嗯!還有水。」他們目前最欠缺的。

莫雲眼瞳一閃。「你怎麼知道?」

她怎麼知道的?明明地面都快烤出火了,哪里有水。

如今八月,都入秋了,天氣卻還一樣的炎熱,連一滴雨也沒落下,河水干得見底,河床也裂開了,除了幾口打得深的深水井外,瞧不見一滴水。

「它告訴我的。」她指著樹。

「一棵樹?」她終于被逼瘋了。

杜巧喬果決的與目露懷疑的莫雲對視,開口道︰「要不要賭一把,我們沒有食物、沒有水,就算再走下去也是死路一條,何不信我一回,人的一生難得瘋狂,咱們和天賭,賭命。」

看她雙目清正,並無瘋狂的感覺,莫雲也被她這番話激出了血性。「賭。」

「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等人都走光了,尾隨其後想趁機撿漏的暴民也走遠了,藏身在石壁後的幾道小人影才緩緩走出來,面黃肌瘦的小臉上有著旁徨和迷惘,一起靠近從石壁上一躍而下的兩人。

「把樹推倒。」

莫雲斜睨杜巧喬一眼。「你認為憑我們的力氣可以推倒一棵大樹?是你太天真還是太看得起自己?」

枯木雖然已經干裂了,可是底下的根系龐大,光是樹身就有兩個人環抱的粗,用斧頭砍都要砍上大半天,更何況用他們的小胳膊小腿將其推倒。

「人長腦是用來做啥的,不曉得要動一動嗎?誰說要你用雙臂去推,借助其他工具將土松開,地底的根沒有捉地力,樹還站得住嗎?」

擅長生存技巧的杜巧喬利用巧勁掰下一根分岔的樹枝,隨手遞給大弟讓他挖土。

見狀,莫雲臉色不變,但眼底隱隱閃過一抹異采,他依樣畫葫蘆的折下幾根手臂粗的樹枝,看得出他的力氣比杜巧喬大得多,輕而易舉折出尖角,用尖端刨土。

幾個大的輪流松土,兩個小的坐在不遠處看他們,因為幾個人都餓太久了,又餓又渴,挖沒多久就得休息一會,因此費時甚久,挖了一個時辰多快兩個時辰,枯樹終于有點動搖。

幾人合力推樹,推了好半天樹身才微微傾斜,要倒不倒的卡住,讓人看了干著急。

「勤哥兒,拙哥兒,退後——」杜巧喬忽地大喊。

「大姊,怎麼了?」大弟杜南勤拉著二弟杜南拙跑到大姊身後,一臉納悶。

「要出來了!」她死命盯著樹根的底部,戒慎的護著後頭的弟弟們。

「大姊,什、什麼東西要出來了?」杜南拙害怕地拉著大姊衣角,卻又十分好奇的睜大眼。

其實大家都很累了,本來就餓得沒什麼氣力,連著幾個時辰嘿咻嘿咻的挖土推樹早已體力透支,連站著都有點勉強,小腿肚微微打顫,虛弱得風大些都能將其吹倒。

可是在杜巧喬的堅持下,沒人想要放棄,爹娘都不在了,他們听大姊的,她瘦小的雙肩是弟妹們的庇護。

「噓!別說話。」她用耳朵听著底下的動靜。

不只是她,原本對她抱持懷疑態度,準備放棄的莫雲也忽然面色一肅,雙眼如炬的盯著已經被推倒到露出樹根的泥土深處,感覺到有什麼在動,身體本能發出警訊。

樹身底下有個坑,大約兩尺左右寬的樹洞直通地底,坑里的泥是濕的,再往下一挖肯定有水,就是不曉得水多不多,夠不夠幾人喝,不過總看到希望了,短期內不會渴死。

但是,應該不會動的土此時卻上下蠕動了一下,透出一抹金黃色的色澤,緩慢地起伏……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身懷武功的莫雲早一步察覺到危險,他剛高聲一喊,一條長形巨物從土坑中鑽出,吐著分岔的舌信朝杜巧喬撲去,蛇頭探出一截,蛇身還有一半在坑里,可見體形之巨大。

「黃金巨蟒!」

那是一條男子大腿粗的巨型蟒蛇,大嘴張開能瞬間將人吞下蛇月復。

幾個孩子見狀嚇得都忘了哭,全身僵硬,連動都動不了,艷陽天之下一個個如凍結的雪人。

可是對杜巧喬而言這是十日的「糧食」,她兩眼發著光,異常亢奮,原本快耗盡的體力剎那間提升,聚精會神地盯緊黃金巨蟒的七寸處,務求一擊必中,她只有一次機會。

「閃開,杜巧喬,我來應付!」

莫雲縱身一躍,將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露出來的粗壯蛇身,使之不得繼續前進。

巨蛇吃痛,扭轉蛇頭,張開大嘴要攻擊害它疼痛的「活物」。

而杜巧喬已高舉手里剛剛從枯樹上折下的粗大樹枝,往蛇的七寸用力擊下。

雖然她用盡全力,可畢竟現在的身體只有十三歲,而且還虛弱無比,那一下沒能一舉擊殺,反而激怒了巨蟒,蛇嘴大張,露出森森的蛇牙,放棄去咬莫雲,又轉過來想要一口將她吞下肚。

不過莫雲使勁的壓住匕首,伸直蛇身的巨蟒怎麼樣也踫不到杜巧喬,就差一個蛇頭的距離。

有過無數作戰經驗,以及曾深入亞馬遜河與比巨蟒更大的蟒蛇搏斗過的杜巧喬當機立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連打數下,把粗樹枝都打斷了,而後將斷裂的一端刺入蛇月復。

這時候,她已力竭倒地不起,再沒一絲力氣起身。

受傷的巨蟒卻更加凶猛,發紅的蛇目布滿狠戾。

情急之際,擔心不已的杜南勤動了,他取出一只用樹杈做的簡易彈弓,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朝蛇眼一射——

巨蟒疼痛得抖動身軀,不停的發出嘶嘶聲。

「好小子,干得好,我來!」

瞎了一眼的巨蟒高仰起蛇頭,莫雲迅速抽出匕首,一個飛躍,直接跳上蛇背,一邊用自身的重量壓制巨蟒,一邊朝巨蟒的兩眼間送入鋒利匕首,重重旋轉三圈再將蛇頭劃開,頓時腦漿爆開,噴了他一臉。

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巨蟒也一樣。

瀕死的巨蟒仍努力做最後一搏,它用長長的蟒身將莫雲緊緊卷起,試圖用輾擠的方式將他絞碎,那瞬間縮緊的力量足以將人的腰骨壓斷。

所幸巨蟒的生命正在飛速流失,很快的,凶狠的蛇目失去光采,絞壓的力度慢慢變小,使人致命的威脅也逐漸消失。

砰!巨蟒倒地。

地面因它的倒下揚起一片黃沙,迷了眾人的眼。

「死……死了嗎?」不敢大聲說話的杜南勤小聲地問著。

久久、久久,沒人回答。

直到一陣風吹過,吹散了黃霧,這才听見很輕很輕的吁聲。

「終于死了……」再不死,先掛點的人就是她了,真是太驚險了,千鈞一發。

子彈亂飛的戰場都闖過的杜巧喬真的有劫後余生的感覺,比起她那次為了救同袍月兌險,因而受了不得不退役的重傷更加危急,回想方才的場景,她只覺余悸猶存,慶幸能逃過一劫。

「你沒事吧?」

臉上有著擦傷,手臂流著血的莫雲腳步踉蹌的走近,看得出來他也快沒力氣了,整個人虛弱得很。

杜巧喬動了一下,嘶的一聲,小臉一皺。「手扭著了。」

他一听,彎,動手捏按她的傷處。「用力過猛拉傷了而已,休息數日便會好轉,沒有大礙。」

「嗯。」她現在只想躺下來睡一覺,太累了。

渾身沒力的杜巧喬往地上一躺,雙眼一閉,她重新活過來尚不到一日,好多事要好好梳理梳理,做好規劃,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她有著叢林生存的技能,應該能適應無電、無C產品的古代生活吧?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只是想躺下來歇一會兒而已,卻把她的便宜弟妹們嚇得魂都快飛了,以為她又不舒服暈倒了,一個個哭著跑到她身側,又抹淚又哭嚎的,扯著她的四肢、搖晃她力竭的身體。

「大姊、大姊,你不要死……」

「大姊,你快醒醒,不要有事……」

「大姊……嗚嗚,我要大姊……」

「嗚嗚嗚……大姊……嗚嗚……」

又哭?不是缺水嗎?眼淚真充沛。

被哭到心煩的杜巧喬都想哭了,她莫可奈何的睜開眼,看著滿是淚痕的四張小花臉,抬手踫了踫兩個小的的臉。

「大姊只是累了,休息一下。」

她有一顆鋼鐵的心,唯獨老人、小孩是她心中的柔軟,狠不下心。

誰教她是爺爺女乃女乃養大的孩子,對老人家有一份孺慕。

「真的嗎?」四雙淚眼紅通通的異口同聲。

「大姊不騙人。」她只糊弄人。

「我要大姊。」

妹妹杜巧瓶嬌氣的撲在杜巧喬身上,摟著她的脖子抱緊她,死也不松手。

她的雙胞胎兄弟見狀也撲過來,他們這個年紀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但杜南崖怕沒有姊姊陪,嗚嗚咽咽的也趴在大姊胸前。

杜南勤、杜南拙也想撲向大姊,但他們曉得自己不小了,不能像弟弟妹妹一樣無所顧忌,因此一人一邊拉著杜巧喬的手,表示他們也在,既然大姊累了,那他們倆會負責照顧弟弟妹妹。

唯一的「外人」莫雲看了這手足情深的一幕,不禁抿起唇,眼中帶著看不透的陰暗,目光幽遠看向遠方。

過了半個時辰,幾人的體力雖然未完全恢復,但總算能走動了,便開始合力收拾起蟒尸。

「哇,真大!」

杜南崖小心翼翼的踢了蛇身一腳,看它一動也不動,這才伸出小手模模比他手腕還粗的尾巴,又懼又喜的咯咯直笑。

「是很大,夠我們吃上好幾日,先把蛇皮剝下曬干,之後賣給藥鋪換錢,蛇膽也留下,可以賣錢,蛇肉烤熟風干了帶著當干糧,蛇血……」

杜巧喬頓了一下,斜眼一睨四個好奇的小鬼。「喝了。」

「嗄?」

四雙小腳飛也似的跑開,動作一致的用手捂嘴直搖頭,意思是太惡心了,他們不喝蛇血。

「每個人都要喝。」蛇血最補。

四個小頭顱搖得更厲害,十分抗拒。

「听你們大姊的。」

莫雲快速的將蛇頭砍了,隨即踢得遠遠的,直接以口就蛇身,大口吸吮起流出的蛇血,他咕嚕嚕的喝了個囫圇飽。

蛇在死後仍能進行長達一小時的反應性運動,因此毒蛇一死就必須將蛇頭掩埋,否則還有可能咬人一口,將毒液注入人的身體導致死亡。

莫雲喝完蛇血後,杜巧喬接著也大口喝起來,喝飽了之後她捏著還在流血的蛇身,要求臉色發白的大弟過來。

「想想有多少人想喝一口水都求之不得,雖然這不是水,卻比水更珍貴,喝了才有體力繼續走,你是我們杜家的長子,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

訓練要趁早,打下紮實基礎,有強健的體魄才有燦爛的未來。

杜南勤擰著眉,他明白身為長子的責任,于是在大姊的勸誘下,他鼓起勇氣上前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

接著是杜南拙,他也將蛇血喝了個飽,杜巧瓶和杜南崖年紀還小,喝不了多少,但也至少喝了半飽。

之後他們照杜巧喬的安排,剝了蛇皮,取出蛇膽,幾人草草生火烤了十來斤蛇肉,先吃飽再說,畢竟蛇血耐不了餓,還是要吃點肉,剩下沒吃完的打算邊走邊風干,當儲備糧。

「大姊,那白白的是什麼?」

填飽肚子的杜南崖活潑多了,拿著小樹枝四處亂戳,到處翻土,他大膽的去戳蛇洞附近,就看到一堆白白的東西。

杜巧喬回頭看了一眼,隨即神色凝重,「蛇蛋。」

第二章  在縣城安身立戶(1)

一條蟒蛇一次能誕下一百顆以上的蛇蛋,杜巧喬他們翻開松軟的泥土,從土坑中找到一百多顆剛產下不久的蛇蛋,蛋殼是軟的,打開有微腥的卵味。

蛇是卵胎生動物,有的直接產卵,有的在體內孵化,直接生出一條條小蛇。

杜巧喬他們算是比較幸運的,遇到會產卵的蟒蛇,否則一窩小蛇早就跑光光了,哪能成為口糧。

但是蟒蛇通常成對出現,雌蛇產卵,雄蛇守護,雌蛇在蛇卵孵化前不會移動,由雄蛇出外覓食。

因此他們是幸運,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剛收拾完雌蛇不久意外發現有蛇卵,及時做好迎來雄蛇回歸的準備。

不幸的是,雄蛇比雌蛇更凶猛,體型也更為龐大,杜巧喬和莫雲又都受傷了,幸好眾人已經吃飽了有力氣,力拼了快兩個時辰,終于將雄蛇殺死。

幾人處理好蛇肉,在原地停留了一日夜才養足體力繼續往前走。

而原本的蛇坑,他們往下挖了十尺,挖出一個出水量不大的小涌泉,雖然不多,但也足夠一行六個小鬼使用。

杜巧喬將水用小石子和砂土簡單過濾後煮沸,再把干淨的水裝滿水袋,還就地砍了幾根碗口大的竹節當儲水筒用,之後幾人草草的洗手淨面才啟程。

沒走多遠,運氣不錯的他們還撿到一輛不知是誰丟棄的板車,雖然車軸斷裂,車輪滾到一邊,但換上新的木軸便能使用。

修車這種事對野外求生專家杜巧喬來說是小菜一碟,她運用現代木工知識將板車修好,還搭了三面能擋風、曬不著日頭的木棚子。

她將水和烤干的蟒蛇肉、蛇蛋以及逃難時陸續收拾的雜物包袱放在車上,兩個小的也坐在板車上,由四個大的輪流推車。

抵達靠近縣城的小樹林,杜巧喬、莫雲等人在此稍作休息,先喝了水,再吃點蛇肉止饑,吃飽了再上路。

不想哥哥姊姊們推車子推得太累,杜南崖、杜巧瓶姊弟倆這時不坐推車,跟他們一起走路,兩條小腿倒是有力得很。

畢竟吃飽了有力氣,走走停停又養足了精神,幾個孩子的眼神中都多了光采。

不過他們這群吃好、睡好的孩子在流民中不免過于鶴立雞群,不患寡而患不均,為了不引起注意,因此一個個用土把臉抹污了,看起來髒兮兮,頭發也故意扯亂,遮住不少面龐,力求看起來在災民中不打眼,一樣落魄淒慘。

「大姊,那是城牆嗎?」

「嗯,陳陽縣。」

一個還算富裕的南方小縣,略微靠北邊、人口不多,但有山有水,旱災的情形並不嚴重。

這是他們沿路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少數願意接納災民的縣城,因為人少荒地多,需要百姓來開墾荒地,收納流民正好增加人口數和稅收。

「這里有吃的嗎?我們會不會再被趕走?」杜巧瓶小聲的問,小手拉著大姊的手。

衣衫檻褸又滿身髒污的災民不論走到哪里都可能被嫌棄,尤其是在逃難途中失去雙親的孤兒,處境更是堪憂,與之同行的人不是怕被他們拖累了行程,便是用餓狼一般的目光盯緊幾個孩子,想從中得利。

因此他們盡量避開感覺心懷不軌的人,也不讓不認識的人靠得太近,都是躲在沒人瞧見的角落喝口水,絕對不教人知曉他們曾有兩大筐的蛇肉——雖然一路吃到現在已快吃完了,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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