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條富貴路(上) 第4頁

收起思緒,他笑著道︰「你們師徒感情很好。」

「我是師父撿回來養大的,感情當然好。」

他沒想到她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明日容先生不必再用藥了,我就不來了,我在此先跟容先生告辭。」林言姝恭敬的行個禮,便準備收拾藥碗走人。

「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嚇唬小大夫。」

「沒關系,留我一條小命就好了。師父說我很可愛,沒有我的日子無聊又無趣,雖然我醫術比不上師弟,她還是覺得我最棒了,以後還盼著我給她養老送終,若是我比她短命,如何給她養老送終?」

衛容駿差一點爆笑出聲,這個丫頭喋喋不休的樣子真是可愛,「公子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請小大夫放心。」

「沒有人願意當忘恩負義之人,皆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為。」換言之,真要忘恩負義,總是可以找到理由。

「我保證公子不會傷小大夫一根寒毛。」見她心存懷疑的樣子,他索性舉手給予保證,「若他不想與我從此不相往來,他絕不會傷你一根寒毛。」

「我信你。」真是可惜,容先生如此溫文爾雅的男子應該配個仙姿般的美人,為何會跟粗暴的楚公子湊在一起呢?

衛容駿拿起枕邊的錦袋遞給林言姝,「這幾日多謝小大夫照顧。」

「不必了,那位楚公子已經給了我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這是我的心意,請小大夫收下。」

人家堅持要她收下,她也沒必要客氣。雖然師父醫術高明,研制各種藥丸,賺了很多銀子,但是經常給窮人義診贈藥,銀子花得也很凶。

林言姝收下銀子,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將昨晚從張嬸那兒听到的事告訴他,給他提個醒,「對了,最近燕王府的侍衛不時在晉陽城巡視。」她直覺燕王府的異常舉動應該與他們有關。

怔愣了下,衛容駿看著她的目光變了,「小大夫總是隨時留意晉陽城的情況嗎?」

林言姝點了點頭,「師父說燕州緊臨北遼,北遼一旦有異動,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燕王府,因此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想在此地生存,要時時留心燕王府。」

「你師父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我也覺得師父很了不起,可是師父說,她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比尋常人看得更透徹,知道在燕州誰的臉面都可以不給,唯獨燕王府的臉面要盡可能守住,若是守不住,就是逃難的時候。」

「晉陽府府尹的臉面也能不給嗎?」

林言姝的眼神一沉,容先生是朝廷的人嗎?不過,她故作听不明白的道︰「府尹的身分比得上王爺嗎?」

衛容駿立馬明白過來,晉陽府府尹雖是皇上欽點的人,甚至算得上皇上親信,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盤上,能夠不屈服嗎?

他連忙換上輕松的口吻,「就我所知,燕王仁慈寬容,很受燕州百姓愛戴。」正因為如此,皇上不願意正面跟燕王對上,一旦內斗,受損的可是大周人民。

「我不清楚燕王是什麼樣的人,不過對燕州的百姓來說,燕王是個好王爺。」他至少不會魚肉百姓。

「燕州百姓心目中,燕王想必比皇上來得重要吧?」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皇上離我們太遠了,而燕王若是不好,我們日子恐怕就不好過。」老百姓都是很實際的,日子好不好過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天高皇帝遠,百姓日子不好,皇上要管,最多也只能派個正直的好官過來,又豈能如在地這些當權者能夠直接左右百姓生活?」

「百姓的心願很小,有實質的利益就感恩戴德。」

「你是不是也很感謝有燕王?」

「我看燕王還不錯,不過師父說,燕王是聰明人。」

沒錯,燕王最大的依靠並非北遼的威脅,而是燕州百姓,皇上不怕以武力解決燕王的問題,就怕激起民怨。

既然他已經知道晉陽城的情況了,林言姝也不好再說下去,免得多管閑事——師父說過,不清楚狀況,就別多嘴,免得好意變成多管閑事,好心卻沒好報。

「謝謝。」

頓了一下,她晃了晃手上的錦袋,「容先生已經謝過我了,而且我收了銀子。」

「……」他是謝謝她告知燕王府的動靜。

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解下腰上的荷包,從中取出一張方子遞給衛容駿,「差點兒就忘了,這是我為容先生設計的四季養生方子。容先生的身子嬌貴,最好能夠從平日保養調理,長年下來,就不至于因為天候稍有變化,身子就遭難了。」

衛容駿打開方子細細看起來。

「容先生老是吃藥,肯定聞到藥味就覺得惡心,不過容先生放心,這些藥膳都很美味,保證容先生喜歡。」

雖然他每次吃藥都是一鼓作氣的喝完,可是臉上的表情很僵硬,顯然是在壓抑內心深處的厭惡感。

衛容駿不自覺的唇角上揚。連爹娘都以為他是最听話的病人,說到吃藥,他從不拖泥帶水,沒有人發現他其實很討厭吃藥,而她竟然察覺到了。

「還有,我不會害容先生,這方子可別隨手扔了。」

「我不會。」

林言姝看了窗外一眼,若是那位楚公子瞧見了,很可能一把火燒了這方子。

衛容駿看出她心中所想,笑言道︰「公子並非不知分寸之人,這是小大夫給我的,公子不敢毀損。」

「那就好。」林言姝再次行禮道別,順道帶走藥碗。

衛容駿再一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方子,珍惜的折好,放進系在腰上的荷包里。

看著高掛天際的月兒,林言姝無意識的晃動兩只腳。明明已經在能力所及範圍盡力幫他了,為何她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那位楚公子絕對是個壞蛋,一邊有求于她,一邊卻又算計她的性命,她只要多跟他相處一日,就多作一日噩夢,可容先生卻是好人,若非容先生維護,相信楚公子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

他們雖是一伙的,在她看來卻是不同,楚昭昀是死是活與她無關,但她不能不在意容先生的生死。

「丫頭,怎麼了?」林雨蘭抬頭看了樹上一眼,便在樹下的秋千上坐下。

「我睡不著。」

林言姝對林雨蘭的出現毫不驚訝。師父就是這樣子,只要不出門,每晚安置前總要一一巡視,確定他們沒有不睡覺偷看書,就是師弟,如今都十八了,在師父眼中依然是沒長大的小屁孩……師父在被趕出夫家之前,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後來小產失去孩子,因此師父看他們就像那個失去的孩子。

林雨蘭忍不住翻白眼,這不是廢話,難道這個時辰爬到樹上是為了睡覺嗎?

「我不在時,你日日早出晚歸,都去哪兒野了?」

林言姝不服氣的撇了撇嘴,「我早出晚歸不是四處瘋玩,是去干活。」

「干活?」

「真的,我還掙了很多私房錢。」師父看不起她的醫術,總是取笑她,若她能靠醫術掙銀子,掙得的銀子就留著當私房錢,將來嫁人多一點壓箱底的底氣。

「掙了私房錢應該很開心,為何心煩睡不著?」

頓了一下,林言姝悶聲道︰「師父,若是有個很討厭的壞蛋求到你面前,你會為他治病嗎?」雖然中毒之人是容先生,可是想解容先生身上的毒,就不可能不跟楚公子打交道,難保他不會突然看她不順眼,出手了結她的性命。

「當然,只要願意給銀子,凡事好商量。」

林言姝唇角一抽,不應該問師父,有銀子,師父一向沒有原則。

林雨蘭顯然知道她的想法,苦口婆心地藉機教育,「丫頭,雖然我們做的是救人的事,但是救人也要吃飯,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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