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傾城 第3頁

越紫非眉頭一皺,不由得心頭微怒,眉眼凌厲了起來。

我啊我的、你啊你的,誰允許她這麼叫的?

「這個倔強,將來會令你有苦頭吃的。」

「我的將來不勞你操心。」

「是嗎?」他冷清淡漠的神情多了抹惡意,身子前傾了些。「你顯然還不當我是你的主子吧!」

她一窒。

「本少爺都沒嫌你燻臭了我,你還嘴硬?」小獸的爪子需要修剪。

「是小的該死,沒有先帶她下去梳洗,髒了少爺的眼楮。」小廝一腳輕巧的踢向她的腳彎處,她悶哼一聲,搖搖欲墜的身子埋進了雪地。

寒風如刀刃,每一下都割得人肌膚生疼,何況她早在寒風中待上好幾個時辰,又不吃不喝,當她重新爬起來,再揚起臉的時候,看起來已經幾近昏厥了。

她知道,沒有人叫,她是不能起身的。

她的十指陷入雪堆里,唯有這樣她才不會跳起來掐那個少年的脖子。

時間緩緩過去。

彬在這樣惡劣的的氣候里,別說一個小女孩,大人也不見得吃得消。

越紫非如寒潭清寂的眸不輕不重的瞟了那青衣小廝一眼,眼里看似沒有什麼,卻讓狐假虎威的奴才大冷天的出了一身汗。

繁德兒看著依舊在馬車里舒舒服服坐著的少年,再看看那個把她踢倒的奴才,她雙目噴火,心頭怒火大盛。

這對主僕一樣惡劣,都等著看她笑話,等著看她變成凍死骨。

她才不要如他們的願!

她突然起身,一把抓住那小廝的衣擺,用足力氣,猛地一拽,只听見砰地一聲,巨大的雪花登時濺了越紫非一臉。

小廝怎麼也沒想到這看起來沒三兩肉的小奴竟有這麼大膽子和力氣,居然能扯倒他,這讓吃了一嘴雪的他又驚又怒。

他掄起拳頭就想對她一頓好打!

「住手,丟臉!」越紫非不怒反笑了。

「主子……」青衣小廝垂頭喪氣的退到一邊去,什麼威風都沒有了。

越紫非打量了她半天。

「你走吧。」

他的呼吸逸出不屬于沉重的東西,那東西比較像是笑意。

好小的人,好大的力氣膽識,為了這個,他考慮放走她。

不過她的動作得快,也許下一刻,他就會改變主意了。

繁德兒霍然睜開沾滿霜雪的睫毛,眼里有著不敢置信。

「要我重復一遍嗎?你可以走了。」不在意的揮揮手,不知道打哪伸出來的縴白優美的手放下了半透明的絲綢簾子。

「等等!」

「嗯?」聲音提高了兩分,有些變幻莫測的味道了。

「謝謝爺還小女子自由,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可爺既然自由都還了,不如好人做到底,一並把賣身契也給了我吧?」給她自由,但是沒有還她賣身契,去到哪里她還是他的奴隸。

簾子里的人靜默了下,會叫爺了,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教。

然後他出聲,「自由有什麼了不起的,竟然不是要求本少爺讓你留下來?跟著我,說不定你還有幾天好日子可以過。」

「小女子不敢多做他想,請把賣身契給我。」她才不希罕。

大宅豪門,王侯之家,是世間最黑暗、最深沉、最反復無常,不會是什麼好相與的地方。

沒有保障的奴僕生涯,遇上好的主子也許不愁吃穿,但凡事豈能盡如人意?遇上自由捏在別人手中,豬狗不如的日子,也不是不可能,能走不走,她有這麼傻嗎?

「確定?」

「我只要賣身契。」挺起單薄的胸脯,卻有著說不出的堅韌。

「元一,把她要的東西給她。」

接過那張紙,繁德兒也不苦求糾纏,重重磕了個頭,起身轉身走了。

她離開的同時,馬車也動了。

一個往北,一個南下。

馬車里的越紫非重新拿起了書冊,心思卻不在那上頭。

在這蓋世王朝彤京,物價高得嚇人,小盎人家平時都必須掂量著荷包過日子了,一個被烙了奴印的奴隸,無論去了哪里,都不會得到善待的。

她想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自己活下去,還要活得像個人,容易嗎?

所謂的自由,或許是一條絕路呢……

第2章(1)

世事難料,人今天活著,不代表明天那口氣還在,昨天無事,也不代表下一刻不會沒事。

彤京與仙女城隔了兩個大郡,若是縱馬奔騰急馳,兩地之間,七八天路程可到,若像越紫非這樣慢悠悠的,走上幾個月也不希罕,更別提遇上了意外。

仙女城外五十里,馬車歪倒散架在官道中央,放眼望去,前呼後擁的奴僕和護衛全部慘死,開腸剖肚、身首異處的大有人在,濃濃的血腥味揮之不去,竟然沒有半個活口。

盜匪橫行,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可是究竟哪一路人馬,居然能殺掉越家精銳的府兵,一個活口也無,老實說,非常耐人尋味。

目中無人、富貴無邊的越家三少此刻狼狽異常,仔細整理過的發亂了不說,身上只剩一件單衣,腳踝用粗繩系著一顆大石,站在一座大湖的中央。

多日寒雪,湖水結凍扎實,看起來倒也不怕一時間會掉進深不見底的湖里。

「乖乖站穩喔,要是掉入湖里去,三少這麼矜貴的身子可有得苦頭吃了。」勁裝、套衫、快靴,怎麼看都是江湖綠林人物的漢子,手握長槍,往厚冰上戳了戳。

「是誰派你來的?拿著軍用弓弩長槍,混充武林人士,把這盆髒水潑給江湖人,會笑掉別人大牙的。」幾招用來防身的拳腳功夫不管用,只能說技不如人,現在身為人家砧板上的肉塊,越紫非面無懼色,甚至還語帶揶揄。

「想不到被輿國公府從族譜中除名的越三少懂得不少事情。」口吻閑涼的用言語狠戳了這位本來高高在上,現在卻落在他手上的公子。

「哦,連我被除名趕出府的事情你都知道?真是玄了。」

「哪里玄?」漢子一凜。

「這件事府里對外可是密而不宣,知情的人不超過三個,你這消息又從何而來?」他爺爺、父親、他。

漢子神情轉為冷酷,「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透露一下嘛,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不知道得罪了哪一派的有力人士?讓我做個明白鬼,不也是你們這種殺手該有的職業道德?」

那漢子勾了勾唇。「三少得罪哪個朝廷權貴,這我不知道,我們只是奉命辦差,上頭要我們做什麼,我們照辦,也就這樣而已。」別想套話!

「說得也是,你要是知道太多內情,涉入太多,回去只有被滅口一途,你也不想,對不對?」

越紫非得來一記狠瞪。

「你費事把本少爺帶到這里來,外帶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大石頭,真狠,連全尸也不給我留一副。」當他是絆腳石呢。

「你別想拖時間,沒用的,你的親信府兵都死絕了,你還是乖乖認命讓我宰了回去復命吧。」

「我是那等賴皮的人嗎?我只是想知道,憑我這身分,莫名其妙失蹤了,就算郡縣小闢吏奉命追查下來,要是沒有大靠山替我伸冤,了不起最後具案上呈,以懸案結案吧?」他自我調侃得很起勁。

想想,要不是在湖底泡爛了,要不就淪為魚蝦的食物,以上兩種他都不喜歡,不知道有沒有別的選擇?

再想想,這種不入流的手法如果是出自越家其他那些爺兒們之手……就叫人不得不嘆氣了。

他們對他始終忌憚,就連他要避到別院去「修身養性」了,他們還是想趕盡殺絕讓他提早「回老家」去。

真是太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

不過也對,斬草除根,免得春風吹又生,不趁他羽翼未豐,趕緊剪除,要是等到他有能力反咬,他們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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