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了。」紀芙柔倏然伸手捧起他的臉,在他張開盈滿痛苦的雙眼看向她時,認真而嚴肅的對他說︰「這事不是他們做的最好,我希望是你想太多了,可若不幸真是他們所為,咱們正好可以徹底的與他們劃清界線,讓咱們的兒子將來不需要為這血緣關系而受到他們掣肘。
「你必須確認一件事,那便是如果這事真是慶州那邊做的,而且不是某個人私自所為的話,那麼與他們劃清界限不是咱們不孝、不講情分,而是他們太過薄情寡義,冷血無情在先。」
裴晟睿不知不覺地抿緊嘴巴。
紀芙柔撫上他緊繃的唇角,柔聲對他說︰「別難過了,為那樣的人傷心難過真的不值得。看你這樣,我會心疼。」
裴晟睿怔怔的看著她,看著看著,終于情不自禁的低頭親吻她。
幸好他的身邊還有她,幸好有她。
即使全部的親人都背叛他,都不愛他,只要有她在他身邊,永遠陪著他、相信他、心疼他並且愛他,那便足夠了。
他不孤單,因為有她。
他不難過,因為有她。
只因為有她,他的世界遺有希望,遺有溫暖,還有愛。
「謝謝你,芙柔,我愛你。」
***
紀芙柔今日的心情心花朵朵開啊,因為裴晟睿恢復記憶了,還因為昨晚……咳咳,身體受到了滋潤,更因為這個向來一本正經的男人竟然開口跟她說了那三個字——我愛你。
哎,好開心,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以前她常听人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具有魔力,她都嗤之以鼻,沒想到它還真的有啊,可以讓人心花朵朵開,可以讓人想唱歌跳舞,還可以讓人笑容滿面,逢人就傻笑,即便被人笑話了也毫不在意。
她就是高興啊,怎樣?看不過眼,你咬我啊,哼!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臭丫頭?」廳堂的桌子被人敲得砰砰作響,突顯敲桌人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的不滿與不悅。
「父親,你說了這麼多話,最終結論不就是要銀子嗎?我有听沒听有差嗎?還是你這回並不是來要銀子的?」紀芙柔緩緩的開口問道。
紀老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惱羞成怒的拍桌吼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我是你爹!」
「就因為你是我爹,所以你現在才能坐在這里對我拍桌子,若是換做旁人,你真以為你還能坐在這里嗎?」紀芙柔面不改色的說。
「你敢對我這麼說話?你這個不孝女!」
「父不慈,則子不孝。」紀芙柔淡淡地回了他這麼一句。
「你怎麼敢這麼說?」
「我說錯了嗎?自我有記憶以來,你便是寵妾滅妻,對娘與我總是不聞不問的,這樣的父親我還讓你進門,還給你銀子花用已經夠對得起你了,你卻還在這里大拍桌子,大罵我不孝,像你這樣的父親,只說你一句父不慈已經是夠客氣的了。」
「你、你放肆!」
「你別對我又拍桌子又罵人的。」紀芙柔不為所動的看著他。「照理來說,你又不是沒兒子或無家可歸、無人奉養,要銀子不去找你兒子們要,老是跑到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家來做伸手牌,你好意思嗎?還要不要臉?」
「你給我住口!」紀老爺怒不可遏的抓起茶幾上的茶盞直接扔向她。
紀芙柔反應迅速的側頭躲避,但因紀老爺出格的舉動來得實在太過突然了,紀芙柔根本是措不及防,即便是躲開了茶盞,也躲不開那大面積潑灑開來的熱茶水,因而衣服上與臉頰還是被茶水潑到,所幸現在是大冬天,茶水冷得快,要不她八成會被茶水給燙傷。
「太太!」候在廳內,站在門邊的白雪見狀立即驚呼的飛奔過來。「怎麼樣?沒有受傷?」她一邊問,一邊急忙的拿帕子替她擦去臉上的茶水。
這樣紀老爺猶不解氣,還在那邊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丫頭!不孝女!我告訴你,我是你爹,你這條命是我給的,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你敢再忤逆、對我言詞不敬,你試試看!」
一頓,他又恨聲道︰「我早看出來了,從你那個娘肚子里出來的都不會是好東西,辰輝那畜生是一個,你是一個,都是不孝子、不孝女!
「你听好了,我紀家沒有你這種拋頭露面的女兒,我丟不起這個臉,所以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把手上的生意都交出來,我再找個人把你嫁了,以後你就給我乖乖地待在內宅里相夫教子,听見了沒有?」
紀老爺並不知道裴晟睿已經回來的事,才會打著將「守寡」的女兒再嫁出去,然後將女兒家里偌大的產業佔為己有的主意。
紀芙柔瞬間就笑了出來,不是因為她這個便宜爹說了這麼一個天大的笑話,而是因為看見裴晟睿正黑著一張臉出現在廳堂的入口。
「你笑什麼?」背著門的紀老爺仍舊瞪著她。
「你來了。」紀芙柔笑著道。
「誰來了?」紀老爺莫名其妙的問道,轉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鬼啊!」他驚叫一聲,整個人被嚇得迅速往後退去,卻一個不穩,跌了個四腳朝天。裴晟睿走上前,彎腰要扶他起來,他卻驚恐得手腳並用不斷往後退去,嘴巴還直嚷嚷,「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岳父,我沒死,是人不是鬼。」裴晟睿解釋道。
「什、什麼?你沒死?真的是人不是鬼?」紀老爺余悸猶存的臉上還帶著懷疑。
「如果我真的是鬼,會在這大白天里出現嗎?」裴晟睿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
紀老爺聞言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大門外,外頭的天的確是亮著的,現在是白天,不是晚上。至此,他終于松了一口氣,確定的對裴晟睿又或是自己道︰「對,你沒死,你是人不是鬼。」
裴晟睿伸手將他從地上扶起來,這回紀老爺沒有拒絕。
起身後,他理了理衣裳,坐回原先坐的座位後,這才看向裴晟睿蹙眉開口道︰「你怎麼沒有死?」
一頓,察覺到這說法不妥,他輕咳一聲,換個說法道︰「大家都以為你出事了,如果你沒事為什麼這些年都不回家也不捎點消息回來,要讓大家這般誤會?」
裴晟睿也坐了下來,卻對妻子濕了一大片的衣裳和頰邊明顯同樣被水沾濕的發絲狂皺眉頭。他目光往地上一移,在看見一地被摔碎的茶盞碎片時,登時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怒不可遏。
紀芙柔看見了他的反應,急忙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然後開口替他回答她那個便宜爹的問題。
「夫君他受傷失去了記憶,這段時間自然回不了家。」頓了頓,她又涼涼的嘲諷道︰「不過還好他終究是回來了,要再不回來的話,他的妻兒都要被迫成為別人的了。」
紀老爺臉上的表情倏然一僵,看了一眼正怒視著他的女婿,尷尬的咳了一聲,對女兒輕斥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這不就是個誤會嗎?爹也是擔心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的,這才會——」
「這才會想逼我再嫁,然後將我現今所擁有的一切佔為己有嗎?」紀芙柔接口道。
「你在胡說什麼?!」紀老爺怒斥道。
「爹剛才不是要我把手上的生意都交出來?這話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听見,我的丫鬟也听見了,還有——」紀芙柔轉頭看向裴晟睿,問道︰「夫君,你剛剛站在門口,應該也听見了吧?」
紀老爺臉色極度難看,這回連看都不敢再看向女婿,只能強詞奪理的對女兒解釋,同時也是說給女婿听的。他說︰「我讓你把生意交出來是為了替你看管,免得你新嫁的夫家會覬覦你那些鋪子、飯館什麼的,我這是想幫你!我是你爹,難道我會害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