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柔娘子(上) 第19頁

況且不說別的,就說岳母才剛剛過世,以岳父寵妾滅妻的德性和小舅子自私自利又薄情寡義的性情,娘就該知道芙柔的處境有多麼艱難與孤單無助,她又怎能听丫鬟加油添醋的亂說,就為他當初一時之氣的一句話將人給休離呢?

他真的從來都不知道紫菱那丫頭竟會背著他生事。

回想起當初陪芙柔回門那天早上在家門前所發生的事,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當時或許真的做錯了。

還有成親隔天一早就丟下新進門的娘子出遠門,一去就是月余,絲毫都沒有考慮到芙柔的心情和處境的事也一樣。

想到這些,他又急又悔,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往紀家接人,怎知卻得到他們家姑女乃女乃並沒有回娘家的答復。

所以,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帶著兩個丫鬟和一車值不了什麼錢的嫁妝能去哪兒?

他茫然的站在紀家大門外想了許久,這才想到岳母留給她的那兩間鋪子,又花了些銀兩讓人跟紀家人打听到鋪子位在沛城,是由岳母的女乃兄幫忙打理,那個人名叫李誠。

得知這個消息後,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往沛城,而是返回家中和娘親深談一回,希望娘能重新接受芙柔這個媳婦。

不料一向明理的母親這回卻堅持不肯妥協,甚至放出「有我沒她,有她沒我」這麼任性的話,連爹都拿娘沒有辦法。

「娘,芙柔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難以容她?」他當時忍著頭疼開口問母親。

「她目無尊長又一無是處,根本就不配做我兒的妻子,更不配做我的媳婦!」

「她是祖父替孩兒所選的媳婦兒。」

「所以娘才會咬著牙、閉著眼楮委屈你娶這麼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進門,誰知道她進門後犯了七出之條,被休離完全是她自個兒的錯,與咱們無關。你祖父就算地下有知,也怪不了娘和你。」

「岳母剛去世不久,芙柔的心情難免受到影響,如果因此冒犯了母親或對母親不敬,母親應該要稍微體諒她一下,不該與她較真。」

「我就是要較真,那丫頭根本就配不上你,如果性子溫良順從也就罷了,但你看看她進門後都做了什麼事?還有在她娘家的時候,又是如何當著紀家人的面駁了你的話,絲毫不給你留面子。」

「那件事孩兒事後想過了,孩兒也有不對之處,那兩間鋪子畢竟是岳母留給芙柔的,是無可取代的念想,孩兒卻輕易就開口要芙柔將它們讓出去,的確是孩兒輕率了。」

「我不想听這些,總之有她沒有我,有我沒有她,看你是要娘,還是要那個一無是處的媳婦,你自己看著辦!」

娘的態度堅決,無法說服,他只能去求助于爹,爹倒是替他想了個辦法,那便是讓他分家,另外買間宅子居住。

可是爹也說了,這麼一來家里的生意他以後都不得再涉入經營,只能管理屬于自己的鋪子和產業,但能分給他的不會太多,一方面是裴家的產業盤根錯節,不好拆分,另一理由則是畢竟爹娘都要跟著大哥,由大哥為他們養老,家產自然要由長子繼承大部分。

當時他听後的心情真的很復雜,雖說他早知道爹重嫡長,偏心大哥,可是過去這麼多年來,他為家中生意四處奔波勞碌、餐風露宿,可謂鞠躬盡瘁,就連成親隔日一早都為了家里生意的事,丟下新婚妻子一去便是一個多月未歸家。然而即便如此,在爹眼中還是比不上「嫡長」二字。

為此,他有些心灰意冷的對爹說了句,「全憑爹做主。」接著又將說服娘同意讓他分家的事丟給爹之後,便輕車簡從的離開家門來沛城接人。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的諸事不順,竟然連個下人都敢對他甩臉子,完全不將他放在眼中。

李誠,他記住他了,不僅因為他敢對他甩臉子,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的確是有手段又忠心,堪稱是個人才。

第七章  前夫尋找來(2)

說出來其實有些丟臉,他到沛城都已經五天了,卻折戟沉沙在李誠這個家伙手上,至今都沒能見到妻子一面,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麼做的,竟能將手下的伙計們管理得守口如瓶,讓他半點消息都打听不出來。

除此之外,那兩間鋪子他也打理得很好,這幾天他看到了,不管是賣南北雜貨的鋪子還是賣吃食的飯館,兩間鋪子的生意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真的讓他有些震驚。

這樣一個商道高手竟隱藏在沛城這樣一個小城鎮里,大材小用的埋沒了,他真是覺得很可惜,如果李誠能為裴家所用的話……

裴晟睿的思緒一頓,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裴家的生意今後都將與他無關了,他還在這邊瞎操個什麼心啊?如果自己真有本事說服李誠改為裴家效勞,說不定他還會被爹或大哥懷疑他安排這個人過去,是不是有所圖謀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最後真心換來絕情。

「二爺,小的張虎。」

房門外突然傳來僕從的聲音,裴晟睿回神,出聲應道︰「進來。」

「二爺,小的看見春花了。」張虎推開房門進入廂房後,迫不及待的向他稟報。

裴晟睿愣了一下,面露不解的問︰「春花?」

「是二少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張虎趕緊說明,他忘了二爺和他們這些下人不一樣,不常見的話,不會去記住哪個下人叫什麼名字。

芙柔身邊的丫鬟?裴晟睿聞言精神一振。

「然後呢?」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張虎。

「小的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偷偷地跟蹤她,看見她走入一處胡同的宅子里,而後小的詢問了附近街坊鄰居,確定那戶人家是三個月前新搬來的——」

「肯定是她們!」裴晟睿不由自主的月兌口道,突然有種一吐悶氣的感覺。

「可是小的打听到的消息里,其中有兩件事讓小的產生了不確定的疑惑。」張虎接著說道,語帶猶豫。

「說說看。」裴晟睿隨口應道,心里已經肯定那屋里住的就是他的娘子,因而對張虎口中的不確定並不是太在意。

「第一件事是,那里的街坊鄰居都說那宅子里住的婦人是個寡婦。」

裴晟睿的臉頓時黑了一大半。

「第二件事是,那是個懷著身孕的寡婦。」

「你說什麼?!」裴晟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震驚的瞪著張虎。

「街坊鄰居說那宅子里頭住的是一位身懷六甲的寡婦,因此小的才無法確定那里頭的人是不是二少女乃女乃,也有可能春花那丫鬟被賣了,現在服侍的主子已換做他人。」張虎蹙眉猜測。

裴晟睿無言以對的瞪著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僕從真是傻得可以。

他開口說︰「你能想到丫鬟換主子的事,為何就沒想過那個孕婦就是二少女乃女乃,她八成是懷了我的孩子。」

「啊?」張虎被驚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說︰「可是、可是那街坊上的大娘們都說那婦人已經顯懷,看樣子大約有五個月的身孕啊。」

「你二爺我成親至今不就是五個多月,還不足六個月嗎?」裴晟睿真想拿根棒子把這個家伙打醒,他以前怎麼從沒發現這家伙這麼呆、這麼傻呢?

「啊?!」張虎呆呆的看著他。

「還發什麼呆?快帶路啊!」裴晟睿瞪眼道。

「是。」

***

紀芙柔用完午膳只覺得肚飽眼皮松,坐在抄手游廊下乘涼卻頻頻的打磕睡,被看不過眼的米嬤嬤趕回屋里睡午覺。

只是她才回房上床躺下而已,眼楮都還沒有闔上,就听見春花又一次的在外頭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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