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死,我自然高興,但你如此突兀的出現,我卻高興不起來。」蕭凌雪定楮看著眼前的女子,莫名感到陌生,他記憶中的穆越彤總是英姿颯爽,不會出現此等柔弱的笑容。
「怎麼,怕我打擾了你們如膠似漆的夫妻生活嗎?」她笑著調侃道︰「心如鋼鐵、雷厲風行的翼親王,我真沒想到你會是一個寵妻狂人,觀察了幾日,我發現你對秦肅兒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十分疼惜,寵愛有加。」
他心里感到奇怪,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你還觀察我們的日常?為什麼?」
穆越彤有些落寞地說道︰「她取代了我的位置,不是嗎?我自然要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女子,能令你有如此大的轉變。」
蕭凌雪淡淡地道︰「是皇兄賜的婚,我們並非一開始就入了彼此的眼,也是歷經了一番波折才確定彼此的心意。」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們的故事被編成了話本,百姓們在酒肆茶樓里常在談論,都說你們是不打不相識,天造地設的一雙,翼親王妃平易近人的作風,極受百姓愛戴,不知若翼親王妃是我,會不會也是如此?」
他心緒復雜地看著顯然在強顏歡笑的她。「進去吧,進去再說。」
凌寶已在屋里,麻利的給兩人上了茶之後,一溜煙的退下了。
蕭凌霄緩緩了口茶,直視著她。「你先前去了大周對吧?給我送錦盒的人是你?」
「不錯,是我。」穆越彤爽快承認。「我回來之後,得知你率領使節團去了大周,便也跟著到了大周,見到你與秦肅兒出雙入對,心中實在不是滋味,沖動之下,送了錦盒給你,那公主府的令牌是我潛進公主府魚的,我親自送了錦盒過去,朱雀園的總管並不識得我是穆王府的郡主,收下了那錦盒。」
以她的身手,確實做得到無聲無息的潛入公主府,只是她這一番作為卻叫他不解,他們之間是有婚約,也是青梅竹馬長大,可彼此之間並無山盟海誓、愛戀情深,她要見他,大可等他從大周回來,追到大周去是為何。
「告訴我,你從戰場上消失之後去了呢里?為何如今才回來?」
穆越彤執杯盞的手頓了下,垂眸道︰「我受了重傷,醒來時失去了記憶,我在山里一戶獵戶人家家里,那是個以打獵為生的小村落,我不知道自己姓名,什麼都想不起來,救我的人說是在山里發現我的,我在那里過了兩年,也幫那獵戶打打獵,我的箭法很準,打的獵物比任何人都多,他們都為之驚嘆,直到半年前,我為了追捕獵物落崖,醒來後記憶一點一滴的回來了,我終于想起自己是誰。
雖然心急如焚想要回來,可因為傷了腿,又休養了一陣子,這才離開村落,輾轉回到京城,至于我是怎麼被扔到山里的,我至今還是毫無頭緒,不過,以地緣來看,那村落離邊關並不遠,若是當時有人去尋我,也不至于耽誤了兩年時光。」
蕭凌雪听著,心猛然往下沉。「你竟然遭遇了這種事……」
當時若不是把焦尸誤認為是她的尸首送回京城,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找人,沒有人想到她還活著,自然沒有去找。
「總之,我現在回來了。」穆越彤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那獵戶村里靠著打獵的技巧,過得也不差,唯一的遺憾是錯過了與你的親事。」
她的聲音無比的悵然,蕭凌雪听得一怔,沉吟半晌才道︰「你是否還未回穆王府?」
「不錯。」穆越彤苦笑一聲。「我之所以先來見你,便是有事相求。」
蕭凌雪不假思索地道︰「你說,只要我能做的,我會盡力幫你。」
「凌雪……」她抬眸看著他,眼里有絲悲愴緩緩流過。「其實……我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
他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嚇著你了吧?」穆越彤苦笑續道,「我病得很重,自個兒也不知道何時會死。」
蕭凌雪的臉色復又凝重。「你生了什麼病?何至于會死?」
她嘆道︰「腎疾。」
他緊蹙著眉。「你看的都是些什麼大夫?不會是那村落的江湖郎中說的吧?肅兒醫術高明,我讓她給你看看……」
穆越彤搖了搖頭,「我看了很多大夫,都說我已病入膏盲,無藥可醫。」
蕭凌雪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我不信,還是讓肅兒看看……」
「不必急在一時,若你堅持,我會讓她看的。」她輕輕嘆息。「不過,我不會抱著希望,我自個兒的身子,我很清楚。」
蕭雪定了定神,問道︰「你說有事相求是何事?」
穆越彤眼也不眨的看著他。「請你迎我為平妻。」
他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你在說笑嗎?」
他所認識的穆越彤,絕不是個知道他和肅肅鶼鰈情深還巴巴兒地要他娶她為平妻的人,她是會大方祝福他的那種瀟灑女子。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她苦澀一笑。「我死而復生,歷劫歸來,父王母妃該有多歡喜,可待他們知道我重病不人于人世,又會多心疼我的遭遇,若我能嫁予你為平妻,他們必然感到放心。
即便我死,也是以翼親王妃之名死去,我的牌位會擺在皇家祠堂里,不會成為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那對他們也是莫大的安慰。」
見他沉默不語,她又道︰「而且老實說,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我能嫁給誰,總不能隱瞞病情,拖著病體嫁人,害人家做鰥夫,若是坦白病情,也無人會娶我,只有你……我死了,你還有一個妻子,對你也是不痛不癢。」
蕭凌雪蹙眉斥道︰「胡說什麼?」
「不是嗎?」穆越彤幽幽地道︰「感覺我回來是給你出了個大難題……」
他截斷她的自怨自艾,「先別想這麼多,你先讓肅兒看看你的病,保不定肅兒能醫好你,現在的一切只是在杞人憂天。」
「我也希望我能活下去……」穆越彤輕輕抿了一口茶。「好吧,就依你之言,先讓翼親王妃看看,不然的話,你還以為我在誆你,挾重病之名威脅你娶我呢。」
蕭凌雪蹙緊了眉,沉聲道︰「越彤,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在誆騙我,我之所以一再提起要你給肅兒看看,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線生機,咱們雖名為未婚夫妻,實則更像兄妹,不是嗎?我拿你當親妹妹看,我不想你死,你也不許再說死字。」
見他說得認真,她為之動容,柔聲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輕言死字了。」
蕭凌雪起身。「那好!肅兒此刻就在府中,咱們現在就過去讓她給你診脈。」
穆越彤忙道︰「不,她若知道我的身分怕是不好開口,我知道她開了間醫館,我明日就去惠仁堂指名要她診治,她不知曉我的身分,自然有話直說。」
他點了點頭。「也好。」
他相信區區腎疾,肅肅一定能治,只要將病治好了越彤也不會如此悲觀了,屆時怕是他願意迎她為平妻她都不肯哩,依她的性格,肯定是會想重新回到邊關戰場。
惠仁堂的這一日和任何一日沒有什麼不同,上門求診的患者大排長籠,幸而現在加上秦肅兒在內已有三名坐堂大夫,是以還應付得來。
平日里,指名要秦肅兒看病的病人不少,她也不以為意,而這一日見到走進診間的姑娘時,她著實驚訝。
「是你啊泵娘,還記得我嗎?在大周的飯館里和你並桌……」
這姑娘雖然病著,但難掩其英姿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