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31頁

將一名細作擺在身邊十幾年,攝政王的沉穩當真無人能及了;而巧蓮在皇太後死後依然堅守初衷,貫徹其命令的意志也著實令人錯愕。

「巧蓮的事一旦揭開,勢必得牽扯出上面指使的人;背後指使的人是誰,想必姑娘也猜到了。王爺本來可以直接廢掉少帝的,可王爺說,姑娘希望王爺手下留情,所以王爺一直按兵不動。」

「姑娘可知道,王爺本可以不動聲色避開那些毒藥的,便是因為姑娘的自以為是,打亂王爺原先的計畫。王爺曾說,姑娘是他最大的變數,王爺事事洞悉先機,殺伐果決不曾猶豫,可姑娘的一句話卻讓王爺動搖了。」

變數?歐陽芸如被當頭棒喝一般,腦海里再次浮現當日白發老者說的那番話。

「姑娘既得此因緣來此,他日必也因緣盡而歸。老夫奉勸姑娘,閑事莫管、莫理、莫听,還請姑娘諸事順其自然,凡事三思而後行,勿因一己之念而妄動妄為,冥冥中皆有定數,姑娘不在定數之中,于旁人就是變數,變數將打亂原有定數,吉凶難料。」

至此,她總算明白自己干了什麼蠢事,一陣惡寒自腳下竄升,沿著背脊直竄腦門,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失了血色,此刻她心里只余滿腔寒冷以及悔不當初。

「如若姑娘不曾說過要王爺手下留情,事情又豈會演變至此?」燕青話里的怨慰,將她向深淵又更推近一些。

第9章(2)

歐陽芸總算明白燕青為什麼討厭自己了,只怕在燕青眼里,她就是紅顏禍水。

她是曾過說要他手下留情,當時她根本就認定了鳳冬青不可能會是這場斗爭的贏家,未曾想過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令事態演變至此。

「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多管閑事的。」她懊悔不已。

「燕侍衛,我始終想不明白,陛下不過才十六歲,為何他之心性會如此偏激?進宮這些日子以來,未曾見過王爺有過迫害之舉,如果按照王爺的打算,最多再兩年就會完全交出攝政大權,當真連兩年都等不了麼?難道,生在帝王家便注定該這麼血淋淋麼?」

「少帝雖年少,卻非純善之人,喜兒的前車之鑒,姑娘應該已認清事實了才是。」燕青意有所指。

他這麼說就表示喜兒的死是鳳冬青造成的!

「原來,當初指使張德之盜走遺詔的人是陛下,派人滅口的也是陛下,喜兒的死,也是陛下所為是麼?」

鳳冬青從頭到尾都在誤導她,她一直以為喜兒是因為遺詔的事而被誤殺,原來不是,便只是因為他以為她不願承他的情而將盒中之物轉贈予喜兒,居然為了這麼無聊的原因殺人,作為一切始作俑者的他在她面前竟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人命在他眼里究竟是什麼?竟比螻蟻還要不值了。

「姑娘總算明白了。」燕青嘆氣。

是啊,她早就知道鳳冬青心性難以匡正,那個少年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相對也反應出他內心的自卑。一個內心孤獨又自卑的人,縱使有赤子之心,那也早被啃噬得一點不剩了,是她太低估歲月光陰消磨人心的能耐了,身處在權力核心中的人又豈能不變?!

再回想,那個少年曾經試著對她敞開心房,可她卻因不想再與遺詔有任何牽扯而選擇了逃避;然而她的逃避卻間接造成喜兒的死亡,加速少年的叛逆,累得藺初陽眼盲。這一切便只因為她的自私逃避?

又或者,當初在中秋宴上她便不該救落水的鳳冬青,那麼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一步錯,步步錯,再回首,已是瘡痍滿目無法挽救;她一直小心翼翼,卻不知這般小心翼翼到頭來還是無法置身事外。

「燕侍衛,我知你怨我婦人之仁,我犯下的過錯,我難辭其咎,但我只求你告訴我,王爺如今是否安然無恙?」錯已鑄下,歐陽芸現在什麼都不奢求,她只想知道藺初陽是否平安無事。

「姑娘,王爺如今眼盲又被圈禁在未央宮里,情況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燕青這番話無疑是雪上加霜。

歐陽芸得知藺初陽的處境,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眼淚無聲地滑落面頰,聲音顫抖︰「當真沒有轉圜余地了麼?」

燕青原是不願透露半點有關宮里的消息,見她一張臉慘白憔悴,當下不禁也心軟了,便又說道︰「王爺行事一向留有備手,既然王爺不願姑娘牽扯其中,那姑娘便請放寬心等待吧。」

聞言,歐陽芸心里再度燃起一絲希望,籠罩頭上的濃濃烏雲頓時散開。

她是不是該慶幸燕青留在這里,那便意味著藺初陽行事還游刃有余?

歐陽芸默默垂眸,如今她也不去想宮里是否斗得天翻地覆了,只祈求這場斗爭能夠盡快落幕。

自那日之後,燕青便徹底封口,不再說出只字片語有關于皇宮的事情,而歐陽芸也不再主動問,只是近日發現燕青離開歐陽府的次數變得頻繁,直覺告訴她,她所期盼的事情應該已經有結果了。

歐陽芸揣想著,至今未曾有惡耗傳來,那便表示結果應該是符合她所期待的。

然而,等待卻讓時間變得漫長。

涼亭內燃著燻,桌上擺著慣用的文房四寶和一架梨花琴。

天氣冷,歐陽芸讓阿碧在一旁多放置幾個暖爐,雖然天寒地凍,但思緒卻異常清晰,心情也較早前平靜許多,比起整日關在屋子里胡思亂想來得好太多了。

「姑娘,咱們進屋子練字吧。」阿碧在一旁勸著。

「你要冷的話便進屋子去,我一個人待著便行了。」

「這不行,這樣阿碧會挨罵的。」

見阿碧凍得直打哆嗦又不肯進屋去,歐陽芸只好道︰「要不你再去幫我燒壺熱水來。」

阿碧忙答應說好,捧著茶壺便下去了。

阿碧走後,歐陽芸便繼續專心寫字,中間阿碧來換過幾次熱茶,也不知過了多久,听見院子里傳來一陣騷動,歐陽芸直覺抬頭看——

「鳳王爺?!」她怔住。

鳳無極一如既往翻牆而入,一身錦紋黑裘黑發看上去較之前清瘦許多,臉上多了幾道刀劍傷疤,嘴角的傷口才剛剛結痂,一副甫自戰場征伐而回的模樣。

「歐陽芸,你這副驚呆的表情夠叫本王日後再三回味了。」他嘴角有抹譏笑。

歐陽芸不理會他的調侃,語氣激動︰「見王爺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別一副本王平安歸來是多麼難得的事。」鳳無極不太滿意她的反應。

「這不能怪我呀,我最後一次听到王爺的消息,是王爺被困渭水關,情況危急。」

彼時正值內外交迫之際,每回傳來的消息都是每下愈況,一直到後來眾人全面對她封口後,她便再也探不到相關訊息。

「情況危急?原來帝都內是這麼傳本王的事,本王配合演這場戲犧牲可真不小啊。」鳳無極不開心地哼了一聲。

歐陽芸听出了端倪,問︰「難道傳聞和實際有出入?」

「總之,一言難盡。先不說這事了,本王這次來,想向你問個事。」

「王爺欲問何事?」

鳳無極定定看著她,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歐陽芸,本王這次出征攻打西戎八部,好幾次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那時本王便在想心中是否還有什麼遺憾,心里浮現的竟然是你歐陽芸這個人。想起第一次在客棧遇見你時,本王覺得你這小子甚是有趣,後來知道你是女兒身時,本王居然覺得很開心,一直到那天你父親壽宴上听大臣們說你已經許給攝政王,本王便只感到失落與氣惱,失落的是你已經許婚了,氣惱的是對象竟然是本王最看不順眼的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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