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槿莞爾,這樣的生活太過美好,美好得讓心中仇恨漸漸淡了,她擔心年深日久,自己會遺忘家恨。
車行轆轆,在村子時于杉還肯讓她坐在身邊,兩人一起駕車,說說笑笑,臨進京城,于杉不讓了,非讓她坐進車里。
楚槿弓起身子,回想和于杉的對話,她不懂,爺爺怎麼會對她的親娘那麼感興趣,不過若不是爺爺問起,她都不記得多久沒想起娘了。
「我娘啊,再溫柔不過了,爹爹非常疼愛娘,兩人光是坐著,即使各做各的事不說話,也覺得氣氛很甜。
「娘常告訴我,女人要的不多,只要一個真心疼惜自己的丈夫,一輩子便足夠。爹听見就在旁邊插話,說光是疼愛不夠,還要把你看得比自己重,要像他那樣除了娘,眼里再看不見其他女人,沒了娘,生活將失去滋味。」
她沒見過比爹媳更相愛的夫妻,幾個伯父身邊還有一、兩個姨娘,可爹爹說娶姨娘是輕賤媳婦的行為,他對娘只有尊重、敬重,斷無輕賤之理。
大家都說,女人的娘家很重要,娘家越是尊貴,夫家越是看得起,丈夫才不敢造次,和伯母們相比,娘的家世最低,可爹卻是最疼愛妻子的那個。
結論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並非神話,重點是在對的時間,遇見正確的男人。
衛珩是她正確的男人嗎?應該是的,她知道私下里他默默為她做過許多。
一對爹娘、一個武藝高強的車夫、顧先生、凌掌櫃……他們全是借由衛珩的手來到她身邊,後來的感情確實是相處來的,但也得經過他慎重細心地挑選。
她的蘭花很好,但是他在後頭使勁兒,才讓她的名聲扶搖直上,讓她的鋪子一開張就備受注目。
他為她做很多事,卻從未讓自己知曉,若不是她太敏銳,若不是寨子里的哥哥叔叔們太單純,她也套不出話。
餅去她對感情魯鈍,總以為他是看在祖父的分上對他們姊弟諸多關照,直到那句「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她才……敢光明正大愛他。
那是什麼樣的心情啊,直到現在她還形容不清,只覺得很高興、很雀躍、很幸福,胸口漲得滿滿的,里頭像是有一堆人在齊聲大笑,笑得她想拉下眉頭嘴角都困難。
「小槿,到了。」于杉停下馬車,把楚槿扶下來,見她乖巧地戴上帷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爺爺,我今天要去看兩處鋪子,可能要忙得晚一點,您先尋個飯館休息。」
「別擔心我,我今天有事情要辦,申時左右來接你,行不?」
「行。」
楚槿目送于杉離開,才進鋪子里,凌掌櫃沒料到她會這麼早到,連忙迎上前。「小姐。」
第十四章 為了大計舍棄她(1)
楚槿邊看著帳本心底邊琢磨,淩掌櫃確實能耐,不但把生意經營得很好,連垗選的兩個鋪面也都不錯。
今年菊花價格不差,她手邊有足夠的銀兩,能把兩處鋪子都買下來,但是人手呢?她得用的人都是衛珩送過來的,他現在這麼忙,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凌掌櫃有本事再多照管兩間鋪面嗎?還是他有培養得用的人手嗎?
念頭起,她放下帳本,走到外頭想把凌掌櫃召進來。
淩掌櫃正在招呼貴客,楚槿湊近,听見對方在商談未來三個月的供花細節。
這是凌掌櫃的本事,他從不坐在店鋪里等客戶上門,而是經常帶著各式盆花到貴人家里,說服對方長期在家里面插盆花、在神佛面前供鮮花,只要願意長期合作,便予以打折供貨,談得好的話,往往是半年、一年的生意,這種做法讓鋪子里的收入穩定成長。
起初,她只以為凌掌櫃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是顧先生幾句話點醒她——凌掌櫃最大的能耐不是談判,而是人脈。
可不是嗎?若沒這些人脈,那些個高門大戶哪肯為著一盆鮮花就輕易讓人進門,只是,這些人脈是來自凌掌櫃還是衛珩?
鋪面里,靠牆的地方釘了一排木櫃,櫃子前面有許多高高低低的水盆,盆里插著不同的鮮花,木櫃後面站著三個年輕女子,正在綁花束。
楚槿走到正在插花的姑娘身旁,從櫃子里尋出一個白瓷花器,再找出劍山,她看著花器,尋思片刻後,從櫃前的木桶里拿來各色花朵,站到櫃子後頭,跟姑娘們一起插花。
店里還有幾名客人在挑選花材或等待包裝,其中有兩名丫鬟打扮的姑娘正湊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說著話。
「不要說了,我知道你家小姐嫉妒我家小姐,你也嬤妒我。」穿翠衫的姑娘不滿地推推正在挑選玫瑰的圓臉姑娘。
「嫉妒你做啥,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再作春秋大夢,敬國公世子不會娶你家小姐,你也死了當敬國公府姨娘的心思吧。」圓臉姑娘大翻白眼,要不是看在同村一起長大,又起被賣給人牙子的分上,她才懶得理她。
「敬公世子」幾個字鑽進楚槿耳里,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翠衫姑娘,想著衛珩還挺受歡迎的嘛,也是,那樣卓爾杰出的男子,誰見到都會存幾分心思。
楚槿細審翠衫姑娘,她有一雙丹鳳眼,皮膚白柔女敕,嘴巴長得最好,鮮紅的小嘴微嘟,看起來俏皮美麗。
婢女都長得這樣漂亮了,小姐肯定更加美艷,最難消受美人恩,不知道衛珩會不會覺得困擾?
「我們家夫人說,過完年就請媒人上敬國公府給我們家小姐說親事。」
「你家夫人消息不靈通,還請什麼媒人啊,皇上已經給敬國公世子賜婚,對象是康華公主,兩人二月初三就要大婚,難不成你家夫人敢跟皇上搶女婿?」
圓臉女孩的話沖進耳里,楚槿手微頓,不慎嗆到口水,轉身咳個不停。
見楚槿這樣,在插花的小泵娘趕緊放下花器,端來茶水,讓東家止咳。
翠衫女子嫌棄地瞄楚槿一眼,轉身又問︰「你確定?」
「當然確定,听說連不名譽的事都做下了,敬國公世子哪敢不負責任,那可是皇上的女兒。要不,待會兒你稟告你家小姐,繞到敬國公府去看看,听說敬國公府正在大修,皇上還把旁邊一座大宅子也賜下,準備給康華公主蓋新園子吶。」
「可、可是康華公主名聲不是不好嗎?」
「要是你我名聲不好,早就被幾板子給打賣出去,可人家是公主啊,再不好都有皇上親自兜著。」
「敬國公世子莫不是被人算計?」
「算不算計重要嗎?重要的是兩人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誰也改不了,你讓你家小姐少往前貼,免得傳出不好的風聲,敢和康華公主搶男人,還要命不要?」
「知道了,我馬上去告訴我們家小姐。」翠衫姑娘轉頭看見自己要的兩束花已經綁好,匆匆付過三十兩,轉身往外跑。
圓臉姑娘也挑好花材,交給小泵娘問︰「多少錢?」
「稍等。」小泵娘把花放在桌上細細數過之後,回答道︰「十三兩。」
「行,我要相同的四束。」
「四束要五十二兩,算姑娘五十兩就好。」說著,她倒茶,拿茶點擺在小幾上,招待圓臉姑娘,然後俐落轉身,抽相同的三份花材,轉身到櫃子後方開始綁花束。
楚槿放下手中的芘,壓制跳個不停的心髒,快步走到鋪子後頭,她扶著桌面,硬喝掉三杯水才止住激動。
她苦笑,本還想著是不是別人,可她哪有辦法欺騙自己,京城里有幾個敬國公府?能夠娶公主的更不會是什麼上不了台面的,所以……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