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飛隨即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後腦勺,「啊,你不會武功,當然跳不起來,算了,我們走大門吧。」臨走前想起什麼,他開口道︰「你先等等,我先回去同我娘跟大哥說一聲。」
說畢,他拔身躍進高牆里,片刻又再跳出來,落在她面前。
「好了,咱們可以進去了。」
領著她,他從兩扇朱紅色的大門走進去。
方才阻撓她的門衛看見自家二爺親自帶著她進去,當然不敢出聲阻攔。
路靖飛走得飛快,紀絲兒怕跟丟了,加快腳步緊緊跟在他身後。
左拐右繞來到一處院落,他快步走進去。
「娘、大哥,我說的就是她,那絲絹被她撿到了。」
路老夫人打量了她一眼,皺眉問︰「靖飛,這姑娘怎麼這模樣?」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紀絲兒,一頭秀發凌亂,遮住了她的容顏,讓人瞧不清她的長相。
「這……」听母親提起,路靖飛這才注意到她儀容不整,一身狼狽,思及方才的情形,他解釋,「娘,她方才被幾個壞人追著跑,所以才弄成這副模樣。對了,大哥,她說你曾經送過她一枚玉環當信物,有沒有這回事?」
「什麼玉環?」打從她一進來,路靖麟便瞥見她揪在手里那條紅色的絲絹,眉峰微蹙。
今日媒婆將十名女子帶來莊里讓他挑選,打一開始他就無心選擇,所以草草看了一遍,便決定仿效繡球招親的方式挑選適合的人選,那用來權充繡球的,便是她手里拿著的那條絲絹。
只要誰能接到他拋出的絲絹,他就娶誰為妻。
若是都沒有人接到,那麼這樁親事就此作罷,這是那日他提出的條件。
絲絹輕飄飄的,要接住它看似容易,實則困難,且他早已算定這幾天吹的是西南風,手絹拋出,一如他先前所料,順著風向飛出了莊外。
就在他暗自慶幸一切如他所預料進行時,靖飛卻追著絲絹越牆而去,須臾,興奮地再翻牆而回,說有人接住了絲絹,還興高采烈地把人帶了回來。
半途殺出她這個程咬金,令路靖麟滿心不悅,冷黑的眼神微惱地盯著她。
見她低垂著臉,路靖飛出聲提醒她,「姑娘,那枚玉環呢?還不快拿出來給我大哥瞧瞧?」
紀絲兒這才抬起頭,攤開緊握在掌心的玉環,「莊主,這是您半年多前送給我的,您說倘若我爹再打我的話,可以來找您,您會幫我做主。」
看見那枚玉環,路靖麟細想了下,憶起了當時送出玉環的經過,臉色稍微一緩地說︰「原來是你。你爹又打你了嗎?」
「……不是,但他把我賣給了妓館,我趁機逃了出來,一路逃到連雲莊外,差點被抓回去,幸好被二爺救了。」她細細的嗓音緩緩道出經過。
听見她的話,他劍眉一擰,「你說什麼?你爹竟然把你賣到妓館?」
絞著手里的絹帕,紀絲兒輕咬著蒼白的唇瓣,怯怯開口,「……莊主,能不能求您讓我留下來?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大哥的話證實了她手里的那枚玉環真是大哥送給她的,路靖飛笑呵呵道︰「放心,既然你接到了大哥拋出去的絲絹,就是大哥的新娘人選,你就安心等著當新嫁娘吧!」
路靖麟冷著臉,望向弟弟惱斥,「靖飛,你在胡說什麼!她又不在媒婆挑選的那些姑娘之列,自然不算數。」
路靖飛理直氣壯地辯駁,「可大哥當時只說若是有人能接到這條絲絹,就是上天為你匹配的良緣,可沒說非得是那些姑娘不可。」
從得知大哥竟想出用拋絲絹的方法決定妻子的人選時,他就隱隱覺得不對勁,果然,今兒個絲絹被大哥一拋出,便被風吹走了,任那些姑娘伸長了手也構不著,只能眼睜睜看著絲絹一路飛出高牆。
當下他就決定要追回絲絹,讓大哥再重拋一次,誰料這麼湊巧,絲絹竟被她撿到。
路靖麟駁斥,「人選自然要從媒婆帶來的那些姑娘里挑,豈能隨便一個人撿到便要我娶她!若是方才是個八十歲的老嫗撿到,難道也要我娶她嗎?」
路靖飛斂容直看著他。「大哥,你就老實承認吧,打一開始你就沒認真想要選妻,所以才會想出拋手絹這法子,輕飄飄的手絹一丟出去便容易被風吹走,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想讓任何人拿到?」
「沒這回事。」即使心思被人說穿,他仍面不改色輕描淡寫地否認。
听到這里,紀絲兒約略听出他們的意思了,她低柔的嗓音徐徐出聲,「絲兒出身寒微,自是配不上路莊主,絲兒十分感謝上次莊主的救命之恩,還有這一次二爺替絲兒解圍贖身,絲兒感激不盡,只願留下來為奴為婢,報答兩位的大恩,請莊主和二爺成全。」說畢,她雙膝跪下請求。
「欸,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路靖飛趕緊扶起她,見大哥不吭聲,他看向母親,「娘,依您看,這事該怎麼辦?」
在路老夫人開口前,路靖麟先啟口,「她可以留下來,不過我不可能娶她!」
他是很同情她的遭遇,但不可能因為可憐她就娶她為妻。
沉吟須臾,路老夫人緩緩開口,「靖飛,就依你大哥的意思。」雖然她想讓兒子早日娶妻,但以對方這樣的出身,她自然不可能讓兒子娶她為妻。
「娘,那要不要讓大哥再重新拋過?不過可不能再挑絲絹了,該挑個結實一點的繡球才成。」既然大哥想仿效繡球招親,索性讓他真的拋上一回。
心知兒子真的無心再娶,所以才會想出拋絲絹來敷衍了事,路老夫人輕輕嘆息道︰「罷了,既然靖麟暫時無意再娶,娘也不想再勉強他。」
听見母親打消了要他成親的主意,路靖麟覷向弟弟,吩咐,「靖飛,你找李叔安頓這姑娘。」
「嗯。」看看紀絲兒拿在手里的絲絹,好好的選妻一事就這樣草草結束,路靖飛臉上透著難掩的失望之情。
對于大嫂當日竟然背棄大哥與別的男人私逃,他始終無法原諒。大哥不在乎那些街談巷議、蜚短流長的閑言閑語,他可忍不下這口氣。
所以他很希望大哥能早日覓得一門好親事,到時這件事就能漸漸被人遺忘,不會再被那些閑雜人等拿出來當笑柄,尤其是破日堡那些混蛋!
見路靖麟扶著路老夫人提步要離開,紀絲兒連忙福身,「謝謝莊主。」
她可以留下來,太好了!
第2章(1)
坐在井邊,搓洗著衣物,紀絲兒清秀的臉上微微透出一絲笑容。來到連雲莊已經十幾日,她已能分辨出哪些衣物是莊主的,哪些是二爺與老夫人的。
洗到一件靛青色衣袍時,她臉上的神情更柔了,來來回回小心揉搓著,就像在對待什麼珍寶般,唯恐弄傷了它。
清洗完後,她將衣裳一一晾好,站在那套靛青色衣袍前,她伸手仔細撫平它的皺折,思及什麼,她菱唇輕輕彎起,從懷里取出了一只青色瓶子,珍愛地貼在蜜色頰畔,輕眯起的眸子溫柔得幾乎要淌出水來。
這是半年多前,爹想打死她那日,路靖麟救了她,離開前留給她敷傷的藥膏,他那時還給了她一袋銀子,要讓她去看大夫,可是他一走,爹就將那些銀子全都搶走了。
可他留下來的藥膏很有效,敷在傷處,原本疼痛的地方似乎沒那麼疼了,敷了幾次,瘀腫的部位也漸漸消腫化瘀。
藥膏涂完,這瓶子她一直舍不得扔掉,每次想起他,就會跟他送給她的玉環一起取出來看。
除了娘,他是對她最好的人,所以這半年多來她始終無法忘了他,總是心心念念記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