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瓷听的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涩涩喃喃:“原来……是这样。 ”
顾少修说的有道理。
好人家的孩子善良阳光,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可好人家的孩子都被父母好好养在家里。
她在生死线上救下的,都是被人狠狠算计过、伤害过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过早的尝过人间冷暖,甚至尝过来自至亲之人的伤害背叛,她能期望他们有多正直,多阳光?
就像她。
她已经成年,在温雄的万般呵护着宠爱着长大,遇到亲人的背叛,犹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何况那些小小年纪就被人伤害背叛,心里充满痛苦仇恨的人?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如今他们都已成人成才,有了能力,心中的阴暗面也逐渐放大,会成为不择手段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
可怜的是她,懵懂无知的时候,将所有关爱给了捡来的他们,长大成人后,却成了他们心理阴暗面的牺牲品。
顾少修拉她在床边坐下,怜惜的看她被鸡蛋砸的青肿的额角,找来药膏给她仔细涂好,又找出吹风机,给她吹未干的头发,“别想了,吹干头发,下去吃饭。”
她摇头,“我不饿,不想吃了,我想睡一会儿。”
顾少修没再劝,两个人同时静默,室内只剩下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温雨瓷微微垂着头,爸爸、老管家、温洛寒、西陵城、西陵越、楚冠爵,这些人的脸孔,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来回的转,转的她头晕目眩,心内绞痛。
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世界就像被硬生生拆掉了一块,所有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都成为一碰即疼的伤口。
这些人都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许多个年节假日,他们热热闹闹的围坐在桌边,喝酒吃饭,吃过晚饭,在院子里放鞭炮放烟花,兴致高时,去划船去爬山。
和他们在一起时,有太多的快乐,太多的幸福,太多的美好回忆。
可如今,老管家没了,爸爸毫无知觉的躺着,温洛寒几个不但离开了她,而且背弃了她,不遗余力的伤害她。
一个害死了老管家,霸占了她的家,一个剽窃了她的作品,还明目张胆的找人羞辱她。
温洛寒说想让她做他的玩宠,楚冠爵说,玩儿她一晚,换明阳一条命。
他们所要的,都是想把昔日骄傲的温雨瓷没有尊严的踩在脚下。
昔日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们是寄人篱下的养子。
而如今,她是落魄千金,他们是人上之人,他们迫不及待想看她失去尊严,被他们踩在脚下,如丧假之犬的样子。
她必须承认,昔日的她,确实掏心掏肺对他们好,但即使亲生兄弟姐妹也有吵架的时候,何况被温雄宠的娇蛮任性的她?
她对他们好过,却也确实和他们吵过,和他们耍过性子,也许她没有半分恶意,可那几位心里阴暗扭曲的人,说不定早就怀恨在心,憋足了劲,想看她跪在他们脚下,摇尾乞怜。
温雨瓷了解,他们几个都是优秀又骄傲的人,这样的男人,不容人轻视,更不容侮辱,她曾看过他们最狼狈的人,而如今,大概他们想让最狼狈的她,看他们最风光的样子。
低头静默着,心思千回百转,找到了自以为的答案,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再怎么惨,也惨不过今天,大不了丢一条命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他们想看落魄没有尊严的温雨瓷,那就让他们看好了,她只要爸爸好起来,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她吁了口气,拿过顾少修手中的吹风机,“差不多了,我自己来吧。”
她又吹了几下,将吹风机关上,“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顾少修见她的眼神清亮平静了许多,不像刚刚那样木然没有光彩,心中稍定,揉揉她的发,“别胡思乱想,一切交给我。”
她静静一笑,“我没事,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爸,只要我爸没事,任何打击我都可以抗的过去。”
顾少修起身,看了她一会儿,又忽然弯下腰,亲了她额头一下,再次揉揉她的发,“好样的!”
她弯弯唇角,没有说话。
顾少修离开了,她收好吹风机,安静躺到床上。
闭上眼,竟然很快睡着了,只是从头到尾都是梦,梦来梦去都是爸爸、老管家、温洛寒、西陵城、西陵越和楚冠爵。
他们就像她无法逃脱的魔咒,将她困的死死的,无论她怎么挣扎,始终无法逃出他们的桎梏。
梦的最后,她被逼进一个阴暗的巷子里,两个黑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狠狠两脚踹在她的膝弯,她被迫跪在楚冠爵脚下,被人按着脑袋,朝楚冠爵狠狠磕头。
无论她怎样拼了命的挣扎也挣脱不开,她急的死命咬了下舌尖,痛的醒了,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浑身冷汗。
眼泪毫无预警的流下来,她捂住脸,无声哽咽。
以前的温雨瓷,骄傲如公主,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被人糟蹋。
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人抓住,被逼迫的跪在温洛寒或者楚冠爵的脚下,朝他们狠狠磕头,她是否还能活得下去。
如果她死了,爸爸怎么办?
她哭的头晕脑胀,门外明阳敲门,“瓷瓷,吃晚饭了。”
她抬起头来擦干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已经黑了。
“哦,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她应了一声,下地洗漱换衣服。
在噩梦还没成真之前,她还得坚强活着,好好活着。
她必须勇敢的活下去,才能等到爸爸醒来那一天。
洗过脸,将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又擦了些爽肤水,看起来精神好了些,这才从浴室出来。
刚想出门,手机响了,她回头拿手机。
随手拨开手机一看,她刚刚恢复一些的精神,再次频临崩溃。
她狼狈的样子,被发上了网。
她抖着手指依次点开几个影响力大的网站,铺天盖地都是她头顶挂着烂菜叶,满脑袋黏糊糊鸡蛋清,失魂落魄站着的样子。
再仔细看下去,标题行文对她更是大肆侮辱,说她是某公司董事长包羕的晴妇,出道以来所有的作品都是花钱请枪手所做,这次更大胆剽窃名门淑媛尹星光的作品,人品低贱,行为败坏,是珠宝设计界的耻辱。
温雨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些侮辱人到极致的字眼,有一天会被人扣在自己头上。
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被誉为景城无冕之后,却为人低调,从不参与名门淑媛间或争风吃醋、或争名夺利的明争暗斗。
景城从未传出过任何有关她的绯闻和负面新闻,温雨瓷这个名字,始终是干净的、高高在上的。
可如今,她却被人肆无忌惮的污蔑、嘲笑、玷污。
虽然不是温雨瓷,是西陵雪,依旧让她心里疼的滴滴答答淌血。
西陵是妈妈是姓氏,是爸爸最爱的字眼,若爸爸醒着,看着这个姓氏被她糟蹋成这样,会再次被她气病吧?
她木然盯着手机屏幕,呆呆站着,身体像被硬生生戳了几个大洞,四面透风,钻心刺骨的疼。
楼下众人许久等不到她下楼,顾少修亲自上来叫她,推开门,就看她失魂落魄的站着,像没了灵魂的木偶,单薄无助,他疾步走过去,迫不及待拥住她。
看不得她孤单无助的样子,一个人站在空寂的屋子中间,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什么猛刺了下,恨不得一秒之间拥它入怀,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他轻轻拍她的脊背,柔声问:“怎么了?”
她推开他,手机递到他眼前。
顾少修只看了一眼,心里猛的窜起从未有过的怒意和懊恼。
他已经交代得力下属将这件事的影响压制到最小,他们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他伸手去掏手机,手还没碰到手机,手机响了。
手机那边的人,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后,脸色青白,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少爷,是属下失职,我抓住了所有闹事的人,正在全力调查幕后主使,并且勒令所有到场媒体不许发布有关任何有关倾城珠宝和西陵小姐的消息,却没想到对方会利用网络将这件事扩散出去,属下失职,请少爷重罚!”
顾少修沉默着,那边连呼吸都停了,僵直着身体等待着处罚。
顾少修淡淡说:“继续查。”
“是!保证一个都不放过!”
顾少修收起手机,揽住温雨瓷的肩膀,“瓷瓷,你回忆一下,你的稿子有谁能接触到,是谁泄露出去的?”
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找出可以从温雨瓷手中得到稿子的人。
两军对战,往往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内鬼。
温雨瓷努力回忆,“你知道,我被伤的怕了,很难相信别人,这次的稿子对我很重要,我从不往公司拿,能接触到这稿子的,只有你、谢云璟、麦琦和明阳……”
她猛的睁大眼,“明阳?”
她想到那个手机、那个装着三万块的手包,刚刚还平静的木然的她,身体忽然剧烈抖起来,脸色猛的惨白,唇瓣哆嗦,“不!不会是明阳!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