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衣物、進浴室,她下樓為他沖一壺迷迭香帶回房間,把蕭邦的小夜曲放進CD里,待他一出浴室,就讓音符撫慰他的情緒。
丙然听過音樂、喝過茶水,他的眉頭不再緊緊相連,他上床,拿一本英文書閱讀,那是他最喜歡的史蒂芬?金的作品。
「明天我要到德國出差,金秘書明天中午會回來替我拿行李。」看到一半,他轉身對她說。
「哦,你打算去多久?」
「不確定,等問題解決了就回來。」
「會……很久嗎?」
她希望下次的產檢,他能陪在身邊。醫生說,那個時候孩子應該可以听得見胎心音,他還說所有的父親听到孩子心跳聲那刻,都會很感動,她希望,他得到這份感動。
「我希望在兩個星期之內可以解決。」
兩個星期啊,還好,他可以趕得上產檢,等他回來時再告訴
他好消息吧,笑眉笑眼,她回答,「知道了,我明天會把行李整理好。」
她提醒自己,把紫草膏放進去,還有,多烤點迷迭餅干讓他帶走,對了,跑_一趟百貨公司,買一瓶迷迭香精油好了,讓他滴在枕頭間,幫助他入眠。
很奇怪,哪有人這麼迷戀迷迭香的味道,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是婚後嗎?還是婚前,但那時候,她怎會沒有發覺?
「金秘書會把你的行程交給司機,這兩個星期你得代表我參加兩個餐會和一個募款晚會。」
「我知道了。」她點頭,從化妝台里拿出筆記本,把明天該帶的行李,一一記錄下來,記錄好後,她關掉左邊的床頭燈,拉好棉被、準備入睡。
接著,他也跟著合上史蒂芬?金的小說。關上燈,他俯身,在她唇間落下一串讓人無法呼吸的熱吻,她知道他要什麼,在這方面,他是個一百分的資優丈夫,再忙、再累,他也未冷落過她——
只是她沒想到,他在德國停留三個星期之後,又轉往日本,那個子公司新成立,但員工們已經開出不錯的成績,所以他特別在那里留三天,給員工們加油打氣。
回到台灣後,所有的工作通通擠在一起,于是接下來的兩個星期,他沒回家,只讓司機照三餐回家拿餐點。
再下來,就是他原定的行程了,于是她又幫他打包行李,讓他到美國參加新公司的成立。
那時候,她懷疑過,會不會他們再見面時,孩子已經呱呱墜地?
幸好,並沒有。
他從美國提早兩天搭飛機回到台灣,是父親打電話把他找回來的,原因是——羽蓁懷了雙胞胎,卻因穿高跟鞋參加餐會,扭了腳、動了胎氣,正在住院觀察中。
知道他回到台灣,她以為會得到一點同情,以為會得到很多關懷和心疼,但在看到他那張疲憊的面容時,失望漲滿胸臆。
他說︰「閉上服楮,好好休息。」
沒有安慰或抱歉的言語,她的期待落空,但她照做,閉上眼楮、好好休息,她在心底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擅長表達關心、只是還沒學會如何當一個好父親,他那麼忙,她怎能苛責他?
不能說他漠不關心,他听見她住院消息,馬上搭十六小時的飛機回到台灣,他有無數工作等著他去趕。但他仍然決定留在醫院里陪她兩天,直到她出院。
可他沒因為知道她懷孕,高興得跳起來,沒有因為要當新手爸爸,快樂得語無倫次……也許那些畫面只會在電視里面出現,不是真實人生。
出院後,他接她回家,她在車子里,想了老半天,還是問出口,「是不是,你不高興我們有小孩了?」
他認真想了半晌,回答,「沒有。」
「可是你的表現,好像……不太開心。」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當一個父親。」這個回答,他仍然琢磨很久才說。
「所以,你並不想要他們?」
「想不想要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已經來了,我們能夠做的是,把他們生下來、扶養長大。
很理智、很正確、很無可挑剔的答案,只是這種答案無法讓一個即將身為母親的女人感到滿意,她盼望他興奮一點、激動一點,只是……要求他這種穩重內斂的男人興奮激動,會不會太過份?
垂眉,她悶聲說︰「你不必擔心,我會負責教養孩子,不會麻煩到你。」
他皺眉頭,她在說什麼?他有說過怕被孩子麻煩嗎?
撇撇嘴,他沒出聲.醫生是對的,懷孕的女人容易情緒化,揉揉太陽穴,現在的他需要一場睡眠。
她不高興,卻還是在回家後立刻找出紫草膏,交到他手上。
第2章(1)
「我不管你怎樣辦到,我只要馬上看到機票,听、懂、了、沒?」對著電話,姜殷政吼叫,這是第一次,他讓情緒過度表現。
他人在美國,工作尚未結束,卻接到家里電話,說羽蓁難產,人在手術室里。
懊死的,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他刻意提早美國行程,就是算準在羽蓁的預產期時能夠留在台灣,沒想到……這兩個調皮的小家伙,不好好揍他們一頓,怎麼可以。
五分鐘過去,看著手表,姜殷政在飯店里來回踱步,他知道這種事應該給金秘書更多的時間處理,但……等不及了!
他把行李箱拉出來,胡亂把西裝衣物塞進去,他的心亂,行為跟著失去秩序,拉了行李、退房,走到飯店外頭招計程車,他要去等候補機位。
他告訴機場人員,自己不介意經濟艙,說他的妻子難產、正在手術室里,隨時有生命危險,他在櫃台邊,不斷不斷打電話給父母親,詢問羽蓁的狀況。
他從沒有這樣手足無措,從沒有這樣情緒外顯,他真的慌了,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亂,理智告訴自己,羽蓁有最好的醫療團隊,就算他趕回去也幫不了太多忙,但向來控制得當的心情在這一刻月兌韁。
腦子仿佛被人用筷子攪過般,一團混亂,他無法思考、無法平靜,無法讓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來片刻。
他的緊張焦慮看在櫃台地動人員眼里,那樣的憂慌騙不了人,兩個小時後,他順利補到位置、搭上飛機。
一下飛機,他立刻打電話詢問醫生情況,他沒想到只是懷孕生子,竟會讓羽蓁在鬼門關前走一趟,不要了,他再也不要生小孩,嚇過一次就夠了。
揉揉太陽穴,他頭痛得緊。
到達醫院時,羽蓁已經被送進病房,有驚無險渡過這劫,母親在病房外面頻頻念佛,而父親則是在看見他的時候松口氣,他說︰「羽蓁的命,總算是救回來了。」
姜殷政讓父母親先回家休息後,直接進入病房。
羽蓁閉著雙眼,像個天使似的,他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輕輕撫開她的劉海,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失去血色,心像被什麼揍一拳似的,難捱。
皺眉,他的眉心豎起一道川字,不滿填入。
李羽蓁睡得並不熟,輕微踫觸就把她吵醒了,睜開眼,他眉間川字映入她眼簾。
他不高興,是嗎?是臨時狀況打亂他的計劃?美國的工作還沒處理好吧,難怪他看起來那麼生氣。
「對不起。」她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干涸、聲音沙啞。
她的對不起讓他更加厭煩自己,緊鎖的眉,鎖出一道嚴厲。
張口,她勉強笑說︰「你有沒有去看過小孩?」
「沒有。」他如果到育嬰室,絕對不是去看小孩,而是去揍小孩。
「為什麼不去?」是因為他仍然未做好當父親的心理準備嗎?心,悄悄地揪起。
「現在不是探視時間。」
「你是孩子的爸爸,從那麼遠的地方趕回來,你告訴護士,他們會通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