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後為妻 第29頁

她坐在偏殿的花廳里,縴手捧著鎏金酒壺,一旁擱著兩只勸酒杯,耐心等待著那人到來。

「娘娘,繆相大人來了。」鈴蘭小碎步進來稟告。

「快請他進來。」冉碧心撇首,面色沉著,唯有眸內那一閃而逝的慌色,悄悄泄漏了心情。

不久,那一襲緙紫色繡玄黑蝠紋常服,襯得身形益發高大英挺的男人,端著熟悉的狂妄與冷峻步進花廳里。

冉碧心站起身,淡淡一個眼色,讓旁邊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你這是想做什麼?」花廳里只剩兩人,繆容青淡睨過那滿桌的吃食菜肴。

「賄賂。」冉碧心直截了當的說道。

繆容青別首,挑眉,飽含戲謔的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想買通你……就這麼一夜。」話說得夠露骨了,連她自個兒亦禁不住艷紅了臉。

「是為了晉王準備謀反一事?」繆容青在黃花梨方杌上落坐,語氣好似在談論今晚的月色,淡漠平靜。

冉碧心那好似緊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在听聞他這句話後,瞬間跌回原處。

「原來你全知情。」依他的能耐,確實不該意外,可她仍是不免有些錯愕。

「有一幫老臣暗中支持晉王謀反奪位,這事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晉王要幫歡兒的事,你也知情?」

繆容青不答,大手握起金杯,眉眼一挑,睞她,笑問︰「不是要賄賂我嗎?」

冉碧心粉頰發臊,掩在袖里的縴手,正悄悄顫抖。

說來奇怪,她與他本該是敵,偏偏產生微妙的情愫……這非敵非友,似愛似仇的牽扯,實在教人矛盾得緊。

冉碧心太清楚這人的脾性,于是她捧起酒壺,替他將金杯斟滿。

繆容青拿近金杯,似嘲似謔的道︰「羊羔酒?為了收買我,你倒是費了不少心思。」

「爾究竟想怎麼做?」冉碧心沉不住氣的問出口。

「那你呢?你又打算做什麼?親手下廚弄了一桌子的菜,又把自己打扮成這模樣,是想引誘我飽暖思婬欲?」

見他那雙深邃好看的眸子在自個兒身上打量,冉碧心渾身發燙,下意識撇開臉,不願迎上他別有深意的目光。

望著她冷然倔強的神情,繆容青其實心下有怒,只是隱而不發。

他早料到耿歡會去找她,卻沒想到她為了耿歡,竟能犧牲到這種地步。

雖說明白她護著耿歡並非男女之情,可到底耿歡與她非親非故,過去又打著夫妻的名義一塊兒生活,見她為了耿歡用盡心計,不惜賠上自己,他怒氣更盛。

怒歸怒,可繆容青面上卻不露痕跡,俊朗面容依然掛著笑。

他啜了口酒,隨後一把將她拉近自己,俯首吻上她,將嘴里那口溫熱的羊羔酒喂入芳腔!

冉碧心瞪大眼,雙手緊抵住繆容青的胸膛。

原以為他這孟浪的舉動,是真打算對她胡來,可當她觸及他眼中毫不掩藏的怒意後,總算明白他的用意。

他唇一挪開,她嘴里滿是火辣辣的酒味,雙唇亦因他的吮啃,艷若春櫻。

拇指在她唇上摩挲著,他低垂著俊雅的眉眼,雖是笑著,眼中的怒火卻那樣熾盛。

她心下發慌,一把握住他手腕,軟聲央求︰「你別這樣……我曾向誠王妃許誓,無論如何都會保住雹歡。」

「所以,你便不顧自己的安危,亦不顧自己的清白,打算色誘我?」

「那也要你看得上眼,才算得上是色誘。」她紅著臉替自己開月兌。

「送你的信物可有收妥?」他驀然問及。

她微怔,隨即想起那只壓在衣箱底處的鳳凰紙鳶,遂又想起那一夜,他堅定不豫的許諾。

心,一陣緊縮。

迎上他星辰般璀亮的黑眸,她點了點頭,態度漸軟。「我知道你在氣我,可我知道你不會傷我,方會答應耿歡幫這個忙。」

「你真希望讓晉王把他弄出宮?」他淡問。

H也跟我不一樣,他就是個孩子,這宮中太多算計,太多骯髒的人心,他挨不下去了,就當是我求你了,幫他一回吧!」

他目光清冷,嘴角上揚,頗有幾分自嘲意味,道︰「你怎麼就沒想過,我就是想幫他,才讓他當上這個皇帝?」

她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靈帝一死,那把龍椅之于我,不過是唾手可得,我卻偏偏讓耿歡坐上去,你只當我是想找個傀儡,怎麼就沒想過,我這是替耿氏江山守住最後一線。」

「你有什麼理由要為耿氏守住這一線?」她迷惘地問道。

繆容青未答,目光深沉的別開,投向他方。

總是這樣,他身上有著太多難解的謎,他不願開口,不願給線索,那便無從解起。

「不論你是存什麼心讓耿歡當上皇帝,我只知道,他不樂意。」

「他既然姓耿,又是誠王子嗣,樂不樂意都由不得他。」

「我當真弄不明白,你與誠王毫無交集,更遑論是與他有過什麼交涉,為何你每每提及誠王,便是這般仇恨?」

冉碧心總算將壓在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繆容青揚唇一笑,那雙眼眸卻好似一座海,此刻正翻騰著驚濤駭浪。

「你不懂,也無須懂。」末了,他如是說道。

見他無意解釋,她亦莫可奈何,只好作罷。

她垂下眼,莫名有些氣悶,卻又無處可發,繆容青察覺了,忽爾一把拉過她的縴手。

她心口一抽,抬眼望去,望進他廣復無垠的眸海;那汪海洋,太深沉,太復雜,藏著太多危險的,以及永遠踫觸不到的秘密。

「我再問你一次,你真想讓耿歡離開宮里?」他沉嗓問道。

在他嚴肅的凝視下,她慎重的點了點頭。

「好,今晚我不去祥寧宮。」

「晉王若叛變……」

「隨他。」

「耿歡能順利出宮嗎?」她知道,向他問這些是過于得寸進尺,可她終是忍不住擔心。

「這你得問晉王,我管不著。」他近乎冷酷地說道。

在繆容青心底,他只在乎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她。其余的人,死活一概與他無關。

冉碧心清楚他性子,他願意幫她,不過問今晚晉王等人的舉動,已是最大容忍,她不該再奢求他會伸出援手。

「你要認清一件事,我是幫你,不是幫耿歡。」繆容青深望她一眼。

一股暖意,如同水上漣漪,在心底蕩漾開來。

冉碧心抽出手,替他重新斟滿酒,親手送近他唇邊,喂他喝下。

他一動也不動,只拿那雙眼深深地凝瞅著她,就著她的手喝完那杯酒。

她放下酒杯,拿起一雙金箸,夾了一塊羊肉兜子,親自喂至他嘴邊。

「色誘之前,先用手藝收買我的胃嗎?」他好笑問道。

「爾不喜愛我的手藝嗎?」她抿嘴笑,眼角微彎,一邊喂進他嘴里,一邊假意嘆氣道︰「唉,當初我真不該一時客套請你吃那碗面,誰知道這一吃,從此誤了終身。」

大手驀然握住她執箸的縴手,她一頓,看向他盈滿笑的眼。

她亦笑,暖意涌上心頭,眼眶竟些微泛潮。

在這座冰冷嗜血的宮廷里,她死過一回,如今重活一遍,又受困于此,不同的是,這一次,有另一個人願意真心相待。

盡避他是繆縈的胞弟,是仇人的親者,亦是謀奪江山的逆臣。

可這個人,一心一意的待她好,甚至欲以後位相聘,她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

繆容青探手拿開她手上的金箸,並一把攏握住發抖的縴手,眸內那把烈焰,是熾熱的欲,清晰得教她不住發燙。

「你還有猶豫的機會,只要說一聲,我立刻走。」

「走去哪兒?祥寧宮?」她笑問,壓下頰上的臊熱,壯著膽說道︰「我都說讓你誤了終身,你怎麼還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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