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容青不以為意,從容回道︰「太後這是明知故問。」
繆縈臉色更沉,可也明白眼下不是追究這事的時機,只得將這口怒氣壓下去。
「皇帝不見了,這事你總該知道吧?」
「方才殿前司已向我稟報。」
「承德宮的人已給拘禁起來,杜忠翰與余仲已經召進宮,皇城只進不出,本宮就不相信,那人有天大的能耐,把皇帝給藏起來!」
望著繆縈指天畫地的大發雷霆,繆容青只覺好笑,可他面上不露半絲笑意。
「娘娘且息怒,依臣弟來看,皇上恐已不在宮里。」
「這怎麼可能!」繆縈震驚不已。
「娘娘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恐怕將會是一場硬仗。」
見繆容青仿佛已模清局勢,繆縈皺了皺眉,正覺古怪,欲開口詢問時,殿外一名太監連同殿前司,急慌慌地飛奔而至。
「啟稟娘娘,朱武門的禁衛軍回報,說晉王身穿龍袍,手握玉璽,領著大軍在朱武門外意圖闖入。」
繆縈臉色一瞬刷白。「晉王?晉王怎會有龍袍與玉璽?」
繆容青道︰「還想不透嗎?肯定是皇上給的。」
「這怎麼會……不可能,怎會有這樣的事!」
惶亂間,繆縈想起前一陣子,晉王曾經上承德宮與耿歡會晤,那時探子回報並無異狀,這對叔佷是如何搭上線的?
「娘娘,如今宮中群龍無首,可該如何是好?」殿前司焦灼的請不。
驀地,遠處傳來無數巨響,似是宮門被強行撞了開來,砍殺聲與宮人們尖叫聲隨後由遠至近的傳來。
繆縈畢竟是婦道人家,長年待于宮中,饒是她再如何呼風喚雨,何曾面對過這樣直逼面前的血腥沖突,當下早已慌了手腳。
「娘娘!」莊嬤嬤及時扶住身子輕晃的繆縈。
繆容青只冷冷瞥過六神無主的繆縈一眼,隨即召來等候在外的影衛段霖,並解下腰間的玉佩交給他。
「把這玉佩親手交到宋太尉手上,他知道該怎麼做。」繆容青命令道。
「是。」段霖接過玉佩,身影一出殿門便消失無蹤。
「容青……這可怎麼辦?我們千防萬防,居然沒料到這個傻子會窩里反,竟讓晉王給勾結上了,他龍袍與玉璽在手,又是耿氏之後,哪怕他造反鬧宮變,天下人亦會站在他那邊。」
繆縈撲了過來,緊抓住繆容青的雙臂,情緒已有些失控。
繆容青拉開了她的手,淡然安撫道︰「晉王平庸無能,不過是背後有一班老臣在為他獻計出策。太後莫慌,我既是大梁宰相,更是統領大梁軍權的樞密使,我自當出面力抗晉王。」
「你說什麼傻話!」繆縈一把抓住轉身欲走的繆容青。「容青,本宮不許你去!你可是我們繆家的命脈,你若是沒了,整個繆氏都要跟著陪葬,你不能去!」
繆容青側著身,垂眸睞著那一臉焦灼的繆縈,反問︰「你想見到晉王稱帝嗎?」
繆縈僵住。
「晉王若稱帝,繆氏一定活不了,肯定連誅九族,當務之急,自當是擋下晉王。你且放心,我已讓人去知會宋昱,宋昱會帶援兵進宮。」
「那不如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等援兵進宮……」
「在那之前,晉王便會攻破這里,殺了我們以儆效尤。」
聞言,繆縈面上血色盡失,眼前發黑,險些癱軟下去。
「娘娘當心!」莊嬤嬤與其他宮婢上前攙扶。
「這可怎麼辦才好……」繆縈閉著眼,嘴里念念有詞。
繆容青不以為意,只吩咐了一句照顧好太後,便步出了正殿。
儀元宮這頭——
整座皇城的宮人太監全亂了套,看守的禁衛軍亦全被調走,冉碧心換上了宮婢裝束,不顧安榮等人的攔阻,堅持離開儀元宮。
「娘娘,听說晉王叛變,還挾持了皇上,眼下宮中無首,宮人們誰也拿不定主意,只是各自逃難,其他宮的娘娘都躲著,不敢出來,您怎麼還想著要出去啊!」
春蘭紅著眼眶勸阻,一旁安榮與鈴蘭亦頻頻點頭。
這段時日,只有這幫人對她最真誠,即便大難臨頭,這幫人依然護著她……
冉碧心胸口一熱,眼圈亦泛紅。
「春蘭,鈴蘭,安榮,你們幾個听我說。」冉碧心本是想著自己一人冒險,別帶上任何人,可眼下見幾人這般忠心,實在放心不下。
「艮下晉王叛變,大梁勢必又要經歷一次改朝換代,甭管是誰當皇帝,我這個前朝妃子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我得逃。」
冉碧心冷靜沉著的分析起局勢,「趁著宮中大亂,沒有人發落,眾人各自逃命的時候,我才有機會逃出宮,你們想留想走,我都沒意見。」
春蘭與鈴蘭互望一眼,又望了望安榮,三人雖未吭聲,可眼神卻同樣堅定。
「娘娘,我們想跟著您。」三人異口同聲的啟嗓。
見此景,冉碧心眼眶淤淚,卻不敢落下,只是吸吸鼻頭,將那份感動擱在心頭。
「那好,你們三人換好衣裳,收拾好寶貴的東西,一同隨我出宮!」
朱武門那頭——
尸首遍落滿地,有力抗叛軍的禁衛軍,亦有晉王領進宮的叛軍,更甚者,是那些無辜的宮人與太監。
晉王領著數千精兵,身穿龍袍高坐于馬背上,一舉闖進宮門,鏟除了阻擋在前的禁衛軍,殺進了祥寧宮,欲逼繆縈等人就範。
「王爺,您看!」晉王身旁的軍師,驀然指向某一方。
馬背上的晉王順著所指方向望去,竟見宮殿右翼拱門處,繆容青身披金色鎧甲,同樣高坐于馬背之上,手上握有一把鑄金浮雕麒麟鋼刀。
一眼認出那把麒麟刀,晉王渾然大震,面色僵青。
繆容青並非單槍匹馬,在他之後,有著數十名黑衣人,同樣騎著馬,手持長刀,緊隨在他之後。
顯而易見的,那些是繆容青養的死士,平日化身為影衛,伏于暗處或在宮中、朝中游走,為他打探收集各種情資。
「王爺!」見繆容青等人逐漸靠近,軍師拉高嗓門警示晉王。
晉王隨即醒神,握緊手中的長劍,雙腿夾緊馬月復,策馬奔去!
另一方,繆容青渾身金色鎧甲,眸光清冽,唇噙冷笑,貌美似仙,端坐于馬背上的高大身軀,在月色盈照之下,英挺逼人。
他緩緩舉高手中的麒麟刀,甩動韁繩,直朝晉王奔去。
鏗鏘!
金色麒麟刀與雪白長劍在空中交會,激蕩出刺耳的聲囂。
一個抽刀,繆容青翻身下馬,晉王亦然,兩人一個反身,刀劍便又狠狠對上。
刀劍相會,鋼金相抵。刀劍之後,兩張臉譜,一者年輕,一者中年;可怵的是,兩者眼中的深沉,卻是足以匹敵。
這一幕,震懾了在場眾人,剎那之間,除去他們兩人對峙,其余人竟無法動彈,亦不知該不該拔劍相向。
「繆容青,你投降吧!」晉王咬牙,緩緩加重持劍的臂力。
繆容青下顎抽緊,面色不見一絲焦躁,雙手虎口緊扣塵封了二十多年的麒麟刀,死死抵住晉王的長劍。
「好久不見了,耿軒。」低沉的聲嗓,雖是年輕,卻莫名充滿滄桑感。
晉王猛然一震,握劍的雙手一個閃神,失了幾分力,緊抵于上的麒麟刀如同咬住獵物的猛獸,死死地砍下。
晉王支撐不住,腳跟陷地三分,身軀頻頻後退,他面色如土,汗如雨下。
「這樣便撐不住了?」一抹妖魅的笑,在年輕俊麗的面龐上劃開。
那抹笑,如斯熟悉……晉王倏然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息!
「你……是誰?」
「你說,能得聖上御賜的麒麟刀,而後又被整座皇室聯合謀害的那人,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