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當年是烏鴉(上) 第3頁

第一年,是一把快枯萎的花。

第二年,她送他一塊繡有他名字的絲帕,不過名字繡得像毛蟲。

第三年,因為他擅于吹笛,她亦開始學琴,但剛學琴的她只會彈一首讓他頭皮發麻、讓滿園桃花幾乎凋零的不成調曲子,還大言不慚的說曲名叫「桃花落」,是她的自創曲。

第四年,她親手繪了一張他的畫像相贈,但畫中人怎麼看都不像他,畫中人的眼神太溫暖、嘴角帶笑,是他自己都不曾在鏡子里見過的神態,但她說了,他看到她時都是這個樣子的——好吧,他其實滿喜歡那年的禮物。

第五年、第六年,年年有新意,一直到他們認識的這第九年,她特地為他進廚房制了八珍糕。

其實近年她曾多次想做東西給他吃,但成果不是差強人意,而是慘不忍睹,總之呢,棋琴書畫都行的她,就是確定了沒有廚藝慧根。

所以,他不得不懷疑這塊八珍糕能否入口。

碑棋華瞧他皺眉打量八珍糕,佯裝生氣的抗議,「這很難做的,要將人參、茯苓、山藥、扁豆、薏米、芡實、建蓮、白糖放到鍋子里蒸熟,還要等涼了才……總之,我忙很久了。」

聞言,褚司容反倒覺得頭皮微微發麻。簡單的就做不好,復雜的行嗎?

瞧他依舊一臉躊躇,她再次強調,「祖母說八珍糕是養身的好東西,你快吃。」她也知道外觀看來不怎麼可口,可是她這次做得特別用心,味道應不差。

瞧她孩子氣的嘟起嘴來,他微微一笑,他總是拗不過她。他拿起八珍糕咬了一口,倏地眼楮瞪大,憋住了氣,但還是很快地咀嚼幾下,一口咽了下去。

只見原本神采奕奕的俊臉變色了,鞏棋華蹙眉看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糕點,沒多想的伸手拿起咬了一口。「惡……」著實難吃得吞不下去,她只好再吐回盤子。

他笑了起來,「怎麼吐了,很養身的。」

她登時紅了臉,吐吐舌頭,「是人參放太多了嗎?好苦喔,難怪祖母一直說,也不知吃了這塊糕的人是幸還是不幸。」

她唯一瞞著祖母的便是兩人的事,所以只跟祖母說想學糕點做給以後的夫君吃,祖母才會這般調侃。

「祖母沒起疑嗎?」他拿出她當年送的絲帕輕拭她嘴角沾到的糕點屑。

「沒有,每年三、四月要忙的事多,三月有褚伯伯的生辰宴,四月要祭祖,祠堂修繕布置、備祭品等事,雖有太太全權處理,可很多細節也得問過祖母,祖母沒空理我呢。」她可不好意思把在祖母面前說的借口說給他听,指不定他會取笑她。

她將食盒蓋子蓋上,決定不再荼毒他,還是明年再努力吧。

碑棋華起身走到古箏後方坐下,「我彈桃花落給你听,就當補償。」

他微笑點頭,那首本來不成調的桃花落在兩人重新編曲,加上她日積月累的精進琴藝後,已經變得悅耳動听。

起了吹笛興致,他吹起橫笛加入她,頓時優美純淨的音色流泄,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這也是他們在桃花源常做的事,她撫琴,他吹笛,加上兩人皆通音律又能詩文,有時接著賦詩作對,時光飛快流逝,每每離開都已月上樹梢。

但此刻,他的笛聲略帶哀傷,不復一開始的輕快,低沉而凝重,就連她已停下撫琴,他亦無所覺。

碑棋華很心疼,她知道他的心有多難受。

第一章青梅竹馬情意深(2)

褚府佔地廣,打從綺羅苑的主人逝世後,這座院子便空下,很多人甚至不記得它有名字,而以舊院稱之,貼切表達這里早已被眾人遺忘甚至遺棄,就如同在這里出生的小主人。

她猜不透,司容表哥是正室所出的嫡長子,為何會讓褚伯伯冷落至此?難道是妻子難產逝世後,太愛妻子的褚伯伯因遷怒而不喜司容表哥?

不,她總覺得不是如此,長相俊朗的褚伯伯雖嘴角總帶著笑,可其實不好親近,對太太、姨娘們也相當冷淡,這樣的人會為了亡妻而冷待嫡長子嗎?

算了,不想了,無論如何,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讓心情低落的司容表哥快樂。

她起身走到他身邊,「今天是你過生辰,不如咱們去……」

褚司容放下笛子,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可人兒,搖搖頭,「你都快十五歲了,還想穿男裝爬牆溜去逛市集?」

她雙手合十的請求,「拜托嘛,打小我這身子骨有多不爭氣你是知道的,我覺得今天狀況不錯,我們就去走走嘛。」

「要不是你動不動就生病,祖母怎麼會不讓你上街。」

「所以有你帶我去真好。」明眸滴溜溜一轉,笑得好不開心。

黑眸浮現笑意,他伸手點了她挺翹的鼻頭,「但也被你嚇了好幾回,膽子才漸漸養大。」

那時明知她身子不好,他還是拗不過她,最終讓她穿上男裝,由他帶著去逛市集。

猶記得第一次兩人走在熱鬧街道上,她開心的直沖著他笑,那張天真無邪的俏臉上盡是滿足、感謝與快樂,自此那燦爛笑容便在他心中留下印記,而為了看那樣的神態,他一次又一次的帶她外出。

現在她同樣以這樣燦爛的笑顏拜托他,他實在很難拒絕,不過跟幼時不同的是,他懂得索討報酬。

他凝睇著她的眸光轉深,低聲道︰「好,但要先給點……」

明白他的意思,她雖羞澀,仍微微的點頭。

他修長的身軀欺近,一手環抱她的縴腰,低頭攫取她的唇,深深一吻,這便是近年帶她翻牆出府的甜蜜報酬。

一如過往,要前往位于下城的市集,鞏棋華得女扮男裝。

桃花源的二樓早備有一箱適合她的男裝,只不過當年的小小丫頭早已出落成一美少女,身形更為婀娜,換上男裝前還得用布條綁胸才能偽裝得過。

此刻,鞏棋華已換穿一襲銀白長衫,素淨著一張俏臉,就像個粉妝玉琢的美少年。

褚司容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盯得她的心一陣狂跳,但她著實喜歡他看她的神情,那讓她覺得自己很美,且他這樣專注的眼神只屬于她。

在他的注視下,鞏棋華的粉臉紅透,嬌嗔道︰「再看下去我都不會走路了,怎麼跟你去市集啊。」

他笑了,眸色卻變得更幽深,「那就別去了,你長得愈來愈美,我真不想讓你出去。」

她又喜又羞,「那怎麼成?我想出去呢。」

她能出去的機會愈來愈少,一來是因為身子骨弱,再者是因為年紀漸長,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雖然皇朝對女子的規範不那麼嚴苛,可適齡待嫁女子畢竟不適宜出門。

「走吧。」他知道她有多渴望去一趟市集,哪舍得真不帶上她。

兩人手牽手穿過桃花林,一路往右丞相府的圍牆走去,到了牆邊,他抱著她翻上牆頭,緊接著飛身落地。

兩人盡量走小巷,避開大街,先行走了一段路後,才雇了一輛馬車,坐了近半個時辰方到下城的市集。

褚司容交代車夫在參天古樹下候著,隨即帶著眼楮已四處打量的鞏棋華往熱鬧攤販走去。這個市集除了有販賣各式小吃的攤販,也有耍猴戲、販賣牛羊、農產品、古玉古董古畫、綢緞布帛等物的商販,商品種類真可說琳瑯滿目。

進了市集,鞏棋華先是興匆匆的跑去一家販賣古董的攤子。

店主是個眼楮半盲的老人,雙腳也不怎麼方便,且他攤子上賣的古董大多是廉價的瑕疵品,是以生意並不好。

「齊爺爺,這小瓷瓶好精致,多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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