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臨安直視著他的眼楮,冷然道︰「女人多的是,下一個別放心上了,那是自找麻煩。」
「兒子明白。」他平靜回答,但心里清楚,鞏棋華只有一個,沒有下一個了。
褚臨安點點頭,隨即離開。
這一天,在褚司容殷殷期盼下,昏睡多日的鞏棋華終于有反應了。
她緩緩張開了眼陣,看到的就是他略顯憔悴的臉,她好心疼。
「你醒了。」雖醒了,可身子依舊那麼虛弱,呼吸微弱,他實在笑不出來。
「嗯,好像睡了……睡了好長……好長的一個覺,你看來……看來瘦了不少……」甫開口,听到自己虛弱沙啞的嗓音,她都嚇了一跳。
「不長,一點都不長,你醒來了。」他的眼神充滿疼惜與不舍。
她听出他喉間的酸澀,眼眶紅了,「我讓你……讓你擔心了……」
「不,沒有,一點都沒有。」他的眼眶也紅了。
她眼中的淚水迅速凝聚,「對不起,我、我真的想留下來。」
「你會留下來的,因為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聲音堅定、深情凝望,她卻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虛弱,她想抬起手模他的臉,竟撐不起自己的手,她咽下喉間的酸澀,目光落在窗外燦爛的陽光,外頭已不見雪花,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外面……桃花林的花開了嗎?!」
「開了,正美呢,我抱你去看。」
見她點頭,他溫柔的將她連著被褥抱起,走進桃花林,喚了侍從搬來貴妃椅,還備了些茶點,讓他得以抱著她,坐看眼前層層疊疊的粉紅色花海,以及春陽在花葉間投射下一束束璀亮光影。
「好美……好美啊!」看著這片美景,她貼靠著他溫暖的懷抱,突然有所感,自己的時間快到了。「我……想……想再听……听你吹笛……好嗎?」
「好。」他立即派人去將他的玉笛取來,卻不舍讓她離開他的懷抱,仍讓她斜靠在他胸膛。
悠揚的笛聲響起,同樣的曲子,听來卻好哀傷、好沉重。
她微闔上眼眸,似乎連淚水也感受到這股沉重,不斷滑落臉頰。
褚司容快吹不下去了,喉間的酸、心口的痛讓他無法自已……但她想听,他也想讓她繼續听下去,只好硬撐著。
笛聲斷斷續續,已不成調。
她徐徐睜開淚眼,顫抖著舉起手,輕輕踫觸他握笛的手,「沒、沒關系,就吹……吹到這里……我跟你約定了,一定……再回來听……听你吹這首桃花落……」
「好,一定,一定不能食言。」他目光眷戀的緊盯著她的眼眸。
「一定。」她身體好沉,她低低的道︰「要保……保重。」
怕她听不到他的聲音,他附在她耳邊低低說著話,來不及克制的熱淚已沿頰而落,「好好的走,棋華,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你好好的走,別擔心我……」
她的氣息愈來愈孱弱,他沉痛的看著她,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似要將她的容顏深深烙印在心上。
熱淚滴在她蒼白樵悴的小臉上,他啞著聲音道︰「我愛你,很愛很愛……」
驀地,一道春風拂來,桃花隨風晃動,花瓣翻飛而下——
懷里的人兒輕輕的將頭垂落在他肩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幾片花瓣隨風飄落,緩緩落在她的發絲。
風停了、樹靜了,世上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而眼前的一幕將成為褚司容這一生最痛的記憶。
「听說了嗎?鞏棋華死了!」
「听到了,這可真是稱了咱們的心。」
景陽園正屋里,阮芝瑤跟巧兒臉上都有一種拔除了肉中剌的愉快。
「咱們現在可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應該可以以姐妹相稱了吧。」巧兒趁此機會笑盈盈的拉近彼此關系。
「勉強,至少你幫我除掉了眼中釘。」阮芝瑤回以倨傲的笑容。
巧兒听了雖然有些不滿,但尚可接受,何況鞏棋華不在了,屬于她們的日子才要來了,她現在不需要跟阮芝瑤撕破臉。
她擠出滿滿的笑容,「太好了,姐姐,但妹妹不敢居功,妹妹只是獻計,還是姐姐有能耐可以除掉鞏棋華……」
「好了,往後這件事連提都不能再提,免得傳出去了。」
「這里就只有我們倆,妹妹也說得小聲,難得心口愁雲盡散,姐姐就放心的多開心一會吧。」
巧兒說的沒錯,前段日子過得實在太悶太苦了,只是……阮芝瑤看著笑容滿面的巧兒,心中警戒加深。
巧兒看來柔柔弱弱,心機著實深沉,一旦日後兩人站在敵對立場,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是巧兒的對手,看來自己得多加小心。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兩人立即對視一眼。
「賀姨娘來了。」守門的雙喜在門外喚道。
「快請進來。」阮芝瑤連忙走到外屋,只見門一開,穿金戴銀的賀姨娘走了進來。
賀姨娘人一走進來,隨即揮揮手讓丫鬟們又退回門外,房門關上後,她便一臉嚴肅的看著阮芝瑤跟巧兒,「都知道了嗎?鞏棋華去了。」
見兩人同時點頭,她又小聲叮嚀,「這陣子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斷不可知,如今眾人都如願了,你們要加把勁抓緊司容的心,不然誰知道還會不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鞏棋華。」
兩人再次點頭,心里想的是同樣的事。總算除掉心頭大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趁虛而入,好好安撫褚司容了。
第九章孤女重生當郡主(1)
碑棋華不是褚家人,身分尷尬之外,還是讓太子趕出宮的棄婦,她的後事實在不適合大辦,鞏氏本想低調下葬即可,但褚司容獨排眾議、作風強勢的在桃花林布置了靈堂,林間掛滿了隨風輕飄的白幔。
悲痛欲絕的他,一連三天三夜獨守靈柩旁,誰也不讓進綺羅苑。
陪伴的過程,他吹笛給鞏棋華听,一吹再吹,連吹好幾個時辰,吹到咽喉出血,他仍繼續吹著,且笛聲很低,因為他只吹給她听,只能她听,誰也不許听,但因哀慟過度,他邊吹邊落淚,熱淚混著口沾染的紅血,緩緩滴落……
他以他的方式陪伴她,並相約了來世相知相愛的盟約。
褚司容很有心,沒有選擇讓鞏棋華下葬近郊,而是火化後派人將她的骨灰送回鞏氏老家,與鞏棋華的父母安葬在一起,讓她不會孤單。
他無法親自替她做這件事是因為他走不開,他必須完全取得父親的信任,這個信任事關日後天下百姓會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些話,他在心里都同她說了,他相信她能理解也會支持,因為她向來是最能理解他的人,是他的太陽,只是這顆太陽殯落了,自此他再不會為其他女人傾心。
燈火下,褚司容收斂心神,專注處理褚臨安交代的政務,但綺羅苑門外不時傳來阮芝瑤如潑婦罵街般歇斯底里的叫聲。
「褚司容,你給我出來!不然我就一直在這大吼大叫,鞏棋華死了,但我不是死人,你憑什麼理都不理我!」
他沒理會,拿起毛筆沾墨,落筆寫字。
「大少女乃女乃,大少爺才處理完鞏姑娘的事,還有很多政務要處理。」
侍衛擋著阮芝瑤,也試著安撫,但她完全听不進去,因為事情全失控了,她本以為鞏棋華死了,自己就能趁虛而入,不料褚司容依舊不見她、不理她。
阮芝瑤在院門外又吵又鬧,但房里的褚司容如老僧入定不管不顧。
這樣的吵鬧也傳到褚臨安耳里,他特地來到綺羅苑院門口,鐵青著臉瞪住阮芝瑤。
「爹,這算什麼?我要回侯府找我爹娘,跟他們說你的兒子冷落我,還說你不肯為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