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當年是烏鴉(下) 第4頁

睿親王府的花園不小,內有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長廊連接水榭,橋下水池倒映出山光水色,一伊人佇立橋上,身後有一紅檐亭子,一株銀杏金黃璀璨,在這秋日與後方的楓紅一起展現耀眼光華。

褚司容走上橋,他身後的丫鬟在陳知儀的眼神示意下退了下去。

他環顧四周,不見半名伺候的丫鬟,再見她笑意盈盈,看來她早有打算不讓任何人叨擾兩人的交談,說來這並不合禮制,可看老王妃的樣子,這孫女所為她是知曉的。

不過他也很訝異,原來這知儀郡主便是他先前在市集所見的女子。

「好久不見。」

听她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冷嗤一聲,「我們何曾相見?是了,幾天前在下城市集的確見過,但說不上好久不見吧,郡主。」

听他這麼說,她顯得有些焦急,「這事有點復雜,該怎麼說呢,雖然我已練習許多次,可如今……這樣說好了,那年我六歲,你十一歲,綺羅苑的桃花林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的地方,你記得吧?」

沒有預期的驚喜或感動,他黑眸微眯,「我不喜歡打啞謎,還請郡主有話直說。」

他的反應讓她更緊張了,她深呼吸好幾次才道︰「我本是鞏棋華,四年前才成為陳知儀。」

褚司容給她的反應卻是嗤之以鼻。她以為他是笨蛋,會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陳知儀嘆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很難相信,但請相信我,我重生後沒多久就想去找你了,可我年歲尚小,只怕王爺王妃不會答應,這才忍著。」她沒把自己跟祖母的事說出,總不好說是祖母攔著,只怕他以後要怨,壞了他跟祖母的關系。

「當時年歲小不說,現在大了、可以嫁人了,才來告訴我你是死而復生的鞏棋華,就是想讓我娶你是嗎?」他語帶嘲諷,一副覺得她荒誕不經的樣子。

「我真的是鞏棋華!」

秋陽灑下,她那雙動人明眸更顯真誠,甚至閃動著淚光。

這一幕,竟讓他冷硬的心久違地感到悸動,教他難以置信,卻也忍不住直盯著她。

他的凝睇勾起太多過往回憶,令她不由得心緒激動,眼眶微紅,但她不哭,經歷生離死別,如今他們終于相逢,她該高興才對。

深吸一口氣,鞏棋華壓抑激動情緒,哽聲道︰「請跟我來。」

他蹙眉,看著她轉身快步過橋並走進紅檐涼亭,他卻沒動。

她轉回身來,直勾勾的看著他,「拜托,我會證明給你看。」

望著她閃動淚光的誠摯明眸,他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舉步走了過去。

涼亭內,居中的大理石桌上有一食盒,且茶水已備妥,她請他在圓凳坐下後,並為他倒上一杯茶。

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多麼希望他能相信她,但她知道自己得慢慢來。

「誠如我給你的那封信的內容,第一年的生辰禮是一把快枯萎的花,第二年我送你一塊繡有你名字,但繡得像扭動蟲子的絲帕,第三年因你擅于吹笛,為了能跟你合奏,我便開始學琴,卻彈了一首你說會讓你頭皮發麻的可怕曲子,第四年則是親手繪了一張怎麼看都不像你的畫像給你,第五年……」

「夠了!」她雖指證歷歷,但他就是無法相信。

這就是這些年他從父親那學到的,即便是心月復,他也要懷疑對方有可能背叛他,是以即便這些事不該有人知曉,他也要懷疑可能是某人的陰謀。

「好,你不肯相信,我不數第五年、第六年,就談現在,我親手為你做了點東西,你要不要試試?」她迫不及待的打開石桌上的食盒,並焦急的抬頭看他的表情。

那瞬間,褚司容半眯著黑眸,驚愕的看著那塊賣相很差的八珍糕。這怎麼可能?八珍糕本身不稀奇,稀奇的是能做出這模樣的應該只有棋華……

瞧他一臉震愕,本來有些興奮的她,現在有些困窘了,「還是一樣丑對不對?好吧,就算重生了,天分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

褚司容無法說話,他的思緒仍陷在眼前這塊八珍糕給的震撼里。

「你有很多的疑問,我也知道現在的你很難信任人,所以為了跟你證明我沒下毒,我先吃一口,不過我希望別像上次做給你吃時那麼難吃。」

她以湯匙挖了一小口放入口中,眼楮倏地瞠大,表情有為難、有困窘,甚至有些痛苦,但她還是逼自己咽下去了。

「好吧,還是跟之前一樣難以入口,但這回我沒吐出來,像你一樣羅下去了。」

他還是沒動作,俊朗的面容也無太多波動,即便胸臆間早已是澎湃洶涌。為什麼她會知道這麼多有關他跟棋華之間的秘密?那些生辰禮也應該只有他跟棋華知道才對,他不懂也無法理解,只能直勾勾瞪著她,想看出破綻來。

他一直盯著她,連帶地這氛圍也沉重得令她幾乎窒息。

她有些手足無措,咬著下唇,只好雙手合十的求他了,「你就吃一口嘗嘗味道,這沒毒的,要不你也說說話。我真的是鞏棋華,只是借了不同的身體回魂,唯一不同的是,過去的鞏棋華有個落下病謗的虛弱身子,現在的陳知儀擁有一副健康身子,我可以陪你到老了。」

她的神態的確很像,但他不能輕易相信。「我不打算吃。」

看他黑陣冷峻,口吻冷漠,她嘆了口氣,她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陳知儀覺得胸口悶悶的,忍不住吐出一口氣,「唉,的確很難,像祖母……我指的是老王妃,若不是我的舉止神態、說話口氣等等都與她孫女在成了憨兒前不同,她也不會在靜靜觀察我多日後,選擇與我保持距離,在那之後,我坦承自己的身分,她才相信了我的故事。」

褚司容覺得自己幾乎就要相信了,應該說他想要相信,可是……

棋華之于他太珍貴、太特別了,他把自己的情感全給了她,她離世後,他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沉寂至今,他不想也不敢這麼快就相信,如果是別人精心策畫的陰謀怎麼辦?到時候他還活得下去嗎?

他沉默著,四周靜得出奇,連風吹動樹梢的聲音都那麼清晰。

陳知儀只好不斷試圖說服他,「那麼、那麼……最近我們常見面吧,談談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事,讓你一一印證我是誰好不好?」

看著這樣急切想證明的她,他最後只冷冷給了一段話,「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怎麼可能是棋華,干脆直說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

「我沒有圖謀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或許就是牽絆太深、不舍太濃,所以老天才讓我有機會回到你身邊。」她說得好篤定,眼光隱隱閃動著淚光。

他俊美的臉上仍不見一絲表情,只有那雙深邃黑眸閃過一抹痛楚,泄漏了他的心緒——想要卻不敢要。

她終究是懂他的,明白他的心守得太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擊破他築得高高的心牆,所以她不能沮喪,她要更勇敢的靠近他。

「沒關系,你現在還不能相信我也不要緊,我用時間證明給你看的。」她露出微笑。

她不氣餒,因為現在的狀況是打她六歲認識他以來最好的,她有良好的家世、有健康的身體,還有祖母對她的教導,更有整個睿親王府給她當靠山,而且她遲早能說服他的。

褚司容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卻見原本沮喪的麗顏變得容光換發。「我不一定會給你機會。」

「今天不給機會,我明天還會找你,你明兒個不來,我自個兒想辦法去找你,一直到你願意相信我為止。」她突然有了無比的信心。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