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紀齊兩家的意思,就是快速把齊金珠嫁出去後,婚事照舊,反正還有一年呢,也夠紀少爺收心了。
齊溫良從知道這件事情開始,便整天關在房間里,別說顧氏萬分疼惜,就連紀太太也來了,說兒子失心瘋,被她罵了幾次,已經反省餅,對于未婚妻也很是歉疚,托了母親表達歉意,並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齊溫良性子軟,听得未婚夫已經知錯,便不再那樣難過。
紀太太看她收了眼淚,命人把食盒拿上來,說知道她喜歡吃點心,自己下廚做了荷花酥,讓她嘗嘗。
雖然吃不下,但準婆婆一早起來自己下廚,又乘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過來,那荷花酥一朵一朵開著,顏色層層疊疊,足見是花了時間的,她再不想吃,也是乖乖拿了起來,把四塊荷花酥吃得干干淨淨。
紀太太見她這樣听話溫順,更覺得喜歡,顧氏看女兒終于吃了東西,也覺得高興,就在這時候,紀太太的心月復賴嬤嬤,顧氏的心月復戴嬤嬤兩人都沖了進來,臉色奇差不說,賴嬤嬤更是一副天崩地裂的樣子,齊金珠的送嫁隊伍還沒出康祈府,人就被紀少爺中途攔截走,兩人私奔了。
于是齊溫良一下從深閨千金變成馨州人茶余飯後的話題,可憐者有之,嘲笑者有之,都說大黎國百年來沒發生過這麼離譜的事情。
彼氏一方面替女兒委屈,一方面又想砍人泄恨,這個女兒,她是從小精心教養的,教導禮儀的葉嬤嬤可是當年在彩晨宮待過的二等女官,院落的管事娘子江嬤嬤則是尚書嫡女從前的貼身丫頭,經過無數請托才請得這兩位,雖然是商家女兒,卻被養得像官家小姐,禮儀,教養無一不好,琴棋書畫也多有涉獵,如此即是想著將來成親,能討得丈夫喜歡,卻沒想到……
彼氏怒,齊老爺則是什麼都不敢說,妻子前幾年原本想把尤氏跟齊金珠扔往莊子的,母親也同意,是自己說對不起這女兒,好歹在本家長大,將來有利結親,這才留了她們,沒想到尤氏母女居然做出這種事情,別說溫良,就連顧氏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躲了一陣子,終于還是硬著頭皮進了顧氏的倚福院,問問她該怎麼辦。
鬧成這樣,女兒是不可能再以齊家嫡女的名義出嫁了,不管嫁給誰,都會被拿出來當成笑話,這屈辱一輩子甩月兌不掉。
兩夫妻商量了一陣,決定把女兒送往原州。
齊老爺有個叫做齊宗的遠房堂弟在原州做絲綢生意,兩夫妻的打算是讓女兒到原州,辦妥過繼文書,另外取蚌名字,以齊宗庶女的名義出嫁,屆時就能把紀混蛋給齊溫良潑的髒水抹掉了。
十五歲的齊溫良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未婚夫劫了庶姊的親,自己還得遠到原州改戶籍,從此稱叔父為爹,叔母為娘……
彼氏自然各種舍不得,但又有什麼辦法,女兒大了,總不能一直在家,等到行囊都收拾好後,大隊人馬便從馨州出發,前往原州去。
從馨州北門出來時,齊溫良伸手揭了帳子,看著漸漸變小的城門,眼楮一紅,眼淚掉了下來。
此時,齊溫良十六歲,距離紀少爺牽著齊金珠私奔,剛好一年。
到了原州,辦妥過繼文書,並將齊溫良的名字改為齊瑤。齊宗的妻子鄭氏旋即開始幫這「庶女」打點親事,鄭氏十五歲時嫁給齊宗,丈夫如何受到本家照顧,她很清楚,因此齊瑤來到家里,她對她十分熱情,至于打听親事,更是仔細又仔細。
餅了兩個多月,終于找到一戶不錯的人家,姓金,對象是家中的嫡長孫,現在十九歲,之前是因為守孝耽誤了婚期,品行方面都是沒問題的,另外,這戶人家分家只分私房,不準分祖產,嫡長媳在錢財方面不用擔心。
金家對一般人來說雖然是有錢人,主子出門都有四人伺候,可是跟齊家還真不能比,齊瑤的韶華院里,光嬤嬤丫頭就有十幾個人了,這還不算粗使丫頭。若過門,日子雖然比不上馨州,但下人奴僕都有,也無須自己動手。
鄭氏把情況寫信跟顧氏說了,顧氏又跟婆婆與丈夫商議,想想也行,孩子都十六了,不能再拖,于是回信說好。
鄭氏立刻找人說親,金家來見過,對齊瑤的人品頗為喜歡,又听齊宗說這孩子一直跟她親娘流落在外,最近好不容易相認,對這女兒十分歉疚,所以給她準備了一萬兩嫁妝。
金家原本對庶女身分有點疑慮,怕嫁妝單薄,自己虧本,但听到嫁妝有一萬兩,當下也就爽快答應。
很快的合了八字,請官媒寫了婚書,雙方約定臘月過門,大概還有八個月時間。
齊瑤開始人生中的第二次備嫁,只不過這次當然簡單的多,手帕跟鞋子大概花了四個月的時間,等這些小東西好了,才開始繡嫁衣,上次她才繡了一朵雲,便傳來那荒謬的消息。
彼氏教女兒仁慈,葉嬤嬤跟江嬤嬤教她禮儀跟見識,但這半年住在原州,卻從鄭氏身上學到新的待人處事,叔父的絲綢生意做得很好,姨娘通房自然也多,與「給她機會改過」的顧氏不同,鄭氏總說「先下手為強」。
譬如說,侯姨娘自恃受寵,又剛生了兒子,滿月酒上暗示著想要田地,當天晚上兒子就被抱到鄭氏的院子了,鄭氏說要親自教導,從此跟生母一月一見,侯姨娘哭天搶地,齊宗也沒辦法,他再喜歡這新姨娘,鄭氏都是正妻,大黎律法,正妻有權扶養孩子,不管是誰出的。
苞鄭氏相處了幾個月,齊瑤看事情的角度也慢慢不同。
以前為了那破事哭得要死,難過得想出家,可事隔一年多再想,好像也還好,總比成親後才來鬧好多了,听說紀少爺帶著齊金珠回家,卻被轟了出來,現在兩人在外頭租屋子住。
齊金珠跟尤氏一樣傻,怎麼會以為懷上孩子就好了,當年尤氏之所以能足月生產,那是因為婦科名醫歐陽大夫診過,是女孩,要不然為了給顧家交代,女乃女乃一定會賜藥下去的。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嫁衣的顏色也一天一天滿起來,白露過後沒幾日,家里氣氛開始有些不好,弟弟妹妹沒人敢跟她說話,下人也躲著,齊宗說沒事,鄭氏也說沒事,但那種為難她覺得似曾相識,讓葉嬤嬤去套話,這才知道金家要退婚。
不知道是誰跑去跟金家說,這齊瑤不是齊宗的外室女兒,而是本家嫡小姐,至于為什麼本家要充旁支,讓他們自己去打听。
金家派人去馨州一問,原來齊瑤就是被退過親的齊溫良,他們金家雖然不是什麼書香世家,但也不想娶個被退過親的姑娘。
相對于齊宗的暴跳如雷,齊瑤倒是冷靜的多。
十五歲時被退婚,覺得天崩地裂,只顧著自己傷心,自己沒臉,還沒講話眼淚就先掉,房門不想出,飯也不肯吃,此刻想來,真覺得以前那樣不應該,連累母親跟著一起憔悴許多,哥哥一方面要學習管帳,一方面還要擔心她,嫂嫂莊氏也可憐,明明是新嫁娘,卻連大笑都不敢,躍東在書院里只怕也有些不好受。
現在自己快十七歲,不能再不懂事了。
「叔父別生氣了,我沒關系,退婚就退婚吧,總比成親後再來鬧好。」
後來,還是由她安撫了齊宗與鄭氏,回到院子,葉嬤嬤已經讓人把屋子收拾干淨,那些鞋子,手帕,嫁衣,繡線,繃子,全部不在了,還把房間擺設稍微移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