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常裝笨裝傻裝摔倒的君莫笑,在她面前卻像個穩重的大孩子,他上前笑著說︰「又被事絆住了,姐姐別在這里吹風了,進去吧。」那個人今夜回不回得來都成問題,能一眼看出他真身的女人決不那麼容易應付。
又等不到他了!心底聚起很多陰雲,她想問關于孫艷雪的事,她想問問他最近都在忙什麼,她想他抱她在懷里。
看來今夜她又要一個人了。把那些刺痛的情緒深埋,帶著一臉失望,她返回宅子里,有些落寞地瞄了眼外頭的街道,才叫門房把大門關上。
不久後,濃濃的秋意涂染著枝頭的綠葉,關小白听說從咸陽城傳來的消息,遠逃的悠仁竟然要出嫁了,對方竟是遠近聞名的第一惡霸是也。
臭臉配惡霸耶!這相配嗎?她不由得有些憂心,心情煩亂地獨自踏上前往咸陽的旅程。一直跟悠仁不對盤的風長瀾沒有同行,她一是擔心兩人在咸陽城里斗起來,二是怕風長瀾事務太忙,根本抽不開身。
來到咸陽,見到了與最好的姐妹共患難的惡霸,關小白原有的擔憂全都消散了,無論惡霸是不是聲名狼藉,她看得出來他對悠仁執著而深情,甚至到了言听計從的地步。關小白為好友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悠仁得到了重生和幸福。
必小白在咸陽恢復往日的快樂,跟悠仁一起準備嫁妝,將孫艷雪的事拋在了腦後。
婚宴結束,關小白卸下心中大石返回長安,但還未喘口氣休息一下,竟就要面對她與風長瀾之間的首次爭執。
「姑娘!」會如此喚關小白的只有以前關家藥鋪的老掌櫃和伙計。
「東叔、小宗哥,怎麼了?」晌午,她在書肆用過午膳,就見老掌櫃東叔和小宗哥齊齊出現,跪在她身前。
「姑娘,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小宗氣急敗壞地嚷道。
「快起來快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東叔是長輩,這不折我的壽嗎?」
「老爺和夫人不在長安,少爺們又是公門中人,不過問藥鋪的事,瀾當家全然不把關家人放在眼里,不顧往日情誼,對我們這些老人開刀!」
財源廣進之後,藥鋪的事關大力早已不再過問,他索性帶著關大娘出了長安,四處周濟窮苦人家,這幾年里,回來的日子屈指可數,小白的哥哥們對生意上的事一竅不通,無形間,風長瀾成了關家真正的主宰。
「瀾哥哥不會那麼做的,東叔別急。」
「哪能不急?風長瀾那家伙就要把我們趕出長安了。」被關家養大的小宗成年之後留在關家做了賬房先生,此刻年輕氣盛的他雙眼通紅,憤怒地低吼。
「他要把我們倆送到玉門關內的分號去。」東叔委屈地說道︰「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老爺還健在,他沒有資格將我們發配到邊塞!再說玉門關是苦寒之地,冬天常大雪封路,姓風的分明是要逼死我這個老頭子。」
攙起東叔和小宗哥,關小白平和地甜笑著道︰「我很小的時候,東叔就到關家做事了,雖說東叔不姓關,但我一直拿東叔當親叔叔看待,小白不會讓東叔吃苦受累。小宗哥你們先回鋪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玉門關的事從此不會再提起。」瀾哥哥從不曾拒絕她的任何請求,有這份信心在此,她很篤定地向兩人保證。
「姑娘,你是好人,心地善良,姓風的可就黑了心肝,月復比墨黑,他一點也配不上我家姑娘,心狠手辣不念舊情,根本對不起關家的栽培。」
相當重感情的關小白,听到這些批評,心里像壓廠萬斤大石,她的瀾哥哥怎會被人這樣說嘴,他……還是她心底的那個人嗎?
當夜,關小白在寢房內苦苦守候,三更一過,內室的房門才輕輕地被推開。
「瀾哥哥。」她揉揉眼楮,笑嘻嘻地迎向風長瀾。
那軟綿綿的嗓音,舒緩了風長瀾一身的疲憊。除了龐大的生意需要他操心外,風長翎的到來也讓他疲于應付。
「還沒睡?」冰冷的瞳眸中浮現難得一見的溫柔和憐惜。
他知道她也很累,為了守住諸葛悠仁的依靠和希望,關小白努力撐起書肆,她就是這樣的善良,不管自己多累,她都希望她愛的人、在乎的人過得好。
多麼傻氣啊!但這樣的傻氣卻令他移不開眼,令他無法不愛。
「沒有呢,今天去一家酒樓看食單,老板贈了一些炙蝦和燕皮餛飩,想等相公一起吃。」小白替風長瀾褪了外袍,端出尚冒著輕煙的小食。
解開身上厚重的袍子,風長瀾配合地坐在氈毯上的小幾旁,莫測高深地瞥了眼關小白遲緩的動作,「你是不是有什麼話對我說?」
「你先吃餛飩,慢慢听我說。」關小白笑著說。
他很听話,沒有多問,徑自接過暖暖的瓷碗,吃著咸香的餛飩。
「可不可以……別讓東叔跟小宗哥去玉門關?」關小白試探性地問道。
重重地放下碗,風長瀾的臉色變得鐵青,光潔的額頭上青筋跳動,冷冰冰的氣焰高速竄動。
他突來的怒氣嚇壞了關小白,她瞪大圓圓的眼楮,捂住小嘴。
瀾哥哥生她氣了,只為了她的一個請求?關小白委屈地想。
當听到碗踫到小幾的砰咚聲,風長瀾心里後悔不迭,他的怒意並非針對他最愛的女人。
令他如此咬牙切齒的是東叔和小宗,與孫家交鋒,他志在必得,但近日竟讓他發現東叔和小宗這兩位受盡必家恩惠的人,私底下卻拿著孫家的好處,偷偷將關家藥倉里的西域名藥運給孫家,再拿次貨頂替。他們的手段低劣,膽大妄為,三日前東窗事發,他為了顧忌小白和其他人的感受,並未張揚,只是將兩人調離長安,作為懲罰,哪想到這兩個人競還有膽子跑去騷擾小白。
真是該死!他不該手下留情,該讓這些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免得麻煩。
「瀾……哥哥?」喚他的軟嗓在發抖。
回眸,風長瀾胸口抽痛,只見關小白咬著手指,粉頰上兩行清淚。
咬著牙,風長瀾伸出臂膀攬過哭泣的小白。
「瀾哥哥,不要生我氣,你不是那麼無情的人,不是。」剛剛那一刻,她所熟悉的男人竟變得如此陌生。
「小白,藥鋪的事交給我就好,你別擔心。」他用冰冷的頰愛憐地蹭著她的側臉,沙啞地說道。
「告訴我,為什麼要送他們去玉門關?東叔年紀大了,小宗哥才定了親,眼看就要娶新娘了。」
「玉門關需要他們在那里,東叔和小宗過去,我會很放心。」他壓抑著心頭憤怒,幽幽地說道。
他囑咐過知道真相的人,嚴守這個秘密,他的所有考量都是為了關小白。她是他的女人,而他也太過了解她,為朋友兩肋插刀,有多少刀她都願插在自己身上,重感情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弱點,她常常會受到至親之人的影響。諸葛家出事後,她失去原有的開朗,變得多愁善感,那些時日他為她擔憂不已,每日都痛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夜夜他都能嘗到她傷心的淚水。
若是將小宗和東叔的所作所為公諸于眾,盡避能讓小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她卻會受到傷害,她是那樣地信任這些人,也很看重與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被人背叛的滋味並不好受,況且這次收買他們的人還是孫家。
當年孫家的提親一直讓小白耿耿于懷,給她留下很深的陰影。
他不希望讓她剖開舊疤,再留下新傷口,即使他這麼做會讓小白怨他,只要她不傷心難過,他都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