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相公 第20頁

真是臭死人了!風長瀾吐舌皺眉,瞳眸里少了慣有的冷然,多了些邪佞與陰險。

四下瞟了瞟,他思索著回去的路線,他知道自己得很小心,否則若是踫到不該踫的人就會有麻煩了。

想好了幾條偏僻的街道,他快速邁步,這頭銀發過于引人注目,所以他必須快點行事。

「瀾當家。」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被人叫住。

鹿皮皂靴不甘願地停住,風長瀾背對著那人,吸了口氣,冷冷地轉身。

謹慎起見,他緊抿著唇,用肅冷來掩飾著心虛。

「瀾當家!你不認得小老兒了嗎?」一身工匠打扮的老頭兒,眼露困惑地道,他覺得很奇怪,瀾當家怎麼一臉不認識他的模樣?

「少胡說,你不就是你嘛,我還能不認得?化成灰我都認得!只是我眼下有要事處理,沒法與你唆。」

「呵呵,瀾當家別生氣,小老兒正要去西市找你,沒想就在這里踫到你了,真是巧啊,瀾當家托小老兒辦的事都辦好了!」工匠一听他的聲音有些不悅,連忙說道。

「辦好了?」到底什麼事啊?不管了,見機行事就是了。

「是啊,你瞧,這不就好了嗎?」老工匠從腰囊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銀鎖,道︰「這幾日宮里忙,小老兒只得連夜修補這把小鎖,這把鎖也有些時日了,所以我打磨清理了一下,再把邊上缺掉的銀鈴給補上了,瀾當家,你還滿意嗎?」

銀質小鎖受風霜的侵蝕,已有些破損,亮潔的銀面本已沾上黑沉,兩邊墜著的銀鈴也掉了一個,但經過工匠巧手修補,這把定情之鎖已煥然一新。

這個風長瀾不動聲色地接過鎖,鎖心中「關小白」三個字令他眼楮頓時發亮,心跳加快。

真是天助他也,大好的機會來了!

「多謝了!」風長瀾大大方方地收下小鎖,將它仔細收進寬袖里。

「瀾當家哪里話。你這是做什麼,瀾當家你太客氣了。」工匠滿手抱住風長瀾塞過來的銀子,受驚地嚷道。

「收著。」

「已經給過了。」

「給過了不能再給嗎?」

「瀾當家,能為你做點事,這是小老兒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哪還能收什麼銀子……」

「甭說了,你宮里不是還有事嗎?快去吧。」他猜此人可能是宮里的御用工匠,否則也不會得到風長瀾的信任。

「那多謝瀾當家了,多謝了。」工匠連連點頭,不勝感激地走了。

狂亂的寒風吹落兩旁枝頭的殘雪,隆冬的寒意讓周圍少人有走動,風長瀾站在原地,薄唇上揚起神秘的笑容。

未來,很精彩呢。

冷風將流不盡的淚水變成了冰珠子,蒼白的小瞼被凍成紫紅。

必小白像失去軀體的游魂野鬼,漫無目的地在長安城里游蕩,腦中來來回回閃過的都是風長瀾摟著孫艷雪的畫面,一個月前沈天嬌無意中透露的事,也在此時一同襲來。

早有跡象,早有預感,只是她沒有提防,她愛他,所以也以為他像她一樣,只愛她一個人。

人心難測,情愛更難計算。

明明緊緊地擁抱過,明明是最最親密的人,明明在一起度過好多好多的日子,卻也會逐漸變樣。

她好愛他……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深深愛過的男人卻能在一瞬間撕裂她的心。

好冷啊,吐出長長的一口氣,身上名貴的狐裘似乎失去了功用,寒冷的感覺已分不出來自內在還是外面苦寒的天氣。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回老宅,她不想見任何人。

酸軟的兩腿支撐著她沒太多感覺的身體,帶著她移走在長安城的邊際,只有這里,她不會被相熟的人看到。

垂著頭彎著身,她就像一個老嫗,青春年華、如花似錦的年紀都已離她而去。

淺淡的陽光被黑幕籠罩,寒星伴著一輪滿月懸于天際。

就這樣冒著嚴寒走著,緩慢地走著,她才能壓住心口的痛意,不讓自己大哭出來。

直到現在,她還不能面對自己。

街道上漸漸空曠起來,仿佛整座城都因為她的憤怒和痛苦而哀傷。

幾聲遠處的狗吠,顯得無比蒼涼。

好痛啊!胸口好痛,痛到眼楮要流出血了。

「小白!」

「小白在哪里?」

從北面及西面傳來對她的呼喚,家人正在找她,在眾多呼喚聲中,她听到了那個略點焦躁的聲音。

他,也在找她,而且還有些擔心。

他還愛著她吧?應該還愛著她,只是那愛不再深厚、不再專注,他的愛分給了別的人。

兩腿再也邁不動了,她選擇了一個大宅的後巷,裹緊袍子,蜷縮在那里,感受刺骨的寒意緊緊地包圍她。

她愛得很深,愛得很執著,想當年听說爹答應瀾哥哥跟孫艷雪的婚事時,她真的有決心為他做任何抗爭,甚至是尋死。

要給,她就將自己通通交出去,不留一分一毫,愛得深刻、愛得不計代價,要她有所保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用同等的愛,才能換取另一個人同等的感情,這是她篤信的事。

然而,今日她明白了,交出每一分每一寸之後,她什麼都沒有了,看似同等的交換,會因為一個人的背叛而全盤崩潰。

不懂得保護自己的那一方,只能輸得淒慘。

「小白?」有人叫她,還有一雙很暖的手捧起了她的臉。

腫起來的眼楮勉強打開,沈天嬌憂心的臉定在前方。

「你怎麼在這里?小白你怎麼了?」

必小白不說話,緊緊咬著牙關,一臉空茫。

「你好冷,這樣會染上風寒的!還好今日我從這里路過。」假沈天嬌自己也很意外她踫到了關小白,晚膳後,沈二哥請她送東西到友人的府上,她才正好路過此處。

「小白,快站起身來,我送你回家。」她的計劃還未完全展開,扮成瀾弟的樣子剛勾引上孫艷雪,關小白就已跟瀾弟鬧翻了?她也太好運了吧,假沈天嬌心里暗忖。

「天嬌,我今晚可以暫住你那里嗎?」那破碎的聲音讓人心痛。

「嗯,不想回家,就與我回沈家。」假沈天嬌挽起不欲多言的關小白,招來長街另一頭停著的馬車。

「多謝,還有麻煩你一件事,麻煩你派人送信去關家,說我今日不回去了。」

「好,沒問題。」假沈天嬌安撫似的拍拍她涼透的背脊後,推關小白上了車,她自己吩咐了下人幾聲,也鑽進車子。

兩刻鐘過去後,兩人進了沈天嬌的閨房,假沈天嬌替關小白月兌去外袍,再將燒得暖暖的火盆移到她面前,還幫她淨了手足。

「好好閉眼睡會兒吧。」假沈天嬌將失魂的關小白安置在床榻上,為她蓋上厚厚的繡衾。

她心煎熬著,哪里睡得著?一沾上軟枕,眼淚又無聲地奪眶而出。

暖和的屋里,關小白小心翼翼地拉緊被子,掩住隨時都能散逸出來的啜泣。

假沈天嬌眸心里醞釀著濃濃心機,關小白背對著她,根本無法看到。

「我听府里丫環說,在我病著的那幾年,西城孫家曾跟瀾當家定過親?」

必小白的身體在繡衾之下僵了僵,抓住被角的關節發白。

「那時跟你說,風長瀾跟那個孫艷雪……」假沈天嬌停了停,瞄了眼被子下的嬌軀縮得更緊,「小白。我不忍見你傷心,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將那些傷你的人、刺痛你的事全都趕走,不要讓他們再傷害你。」她假意為她打抱不平。

「我听說瀾當家也不過是你家的食客,能做你相公,是關家人給他的大恩惠,他現在這麼威風,多半是靠你們關家的扶助。小白,你太過重情義,不該這樣下去啊。」快點把風長瀾趕回天山,這樣我就可以下山嫁人啦!假沈天嬌默默地在心里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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