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我都明白的。過去我不識得相公,是梅姑娘不斷在我耳邊提及相公的聰明睿智與高強武藝,要不,我怎會對一個陌生男子上心?既知相公本事,不能相幫一把已覺可惜,又怎能阻擋他的前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梅雲珊滿臉訝異,這是燕欣然嗎?不對啊,她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燕欣然應該暴跳如雷才對,親眼看見丈夫與她親熱,不撕了自己已經夠奇怪,至少應該……
她又不笨,事情發展至此,應該明白自己被背叛。
是她告訴欣然她不喜歡霍驥,只心怡三皇子,是她惶恐即將到來的婚姻,也是她哭著求欣然襄助一把,破壞她與霍驥的婚約,現在她又在霍驥面前哭訴,欣然怎麼能夠不發火?
欣然冷眼看著怔愣的梅雲珊,再輕瞄霍驥一眼,明白了嗎?她與他的「緣分」,梅雲珊可是使了大把力氣呢。
這時梅雲珊回神,猛然磕頭,一下重過一下。「求公主饒命,求公主饒命。」
欣然好笑,不痛嗎?這麼下死命硬磕?
嘆氣蹲,她勾起梅雲珊下巴,眼神無比認真。「梅姑娘,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
一句話,梅雲珊再度怔住。怎麼還沒激出她的怒氣?那麼該怎麼做才好?
梅雲珊不語,只用一雙楚楚可憐的眼楮望著她。
欣然問︰「我認真回想,梅姑娘進宮伴讀多年,我幾時打罵過姑娘,幾時對梅姑娘說過重話?梅姑娘怎麼會如此懼怕我?捫心自問,我雙手不曾沾過鮮血,那我到底做過什麼讓梅姑娘認定我會傷你性命?倘若梅姑娘願意據實以告,我會對姑娘萬分感激。」
她問得梅雲珊答不出話。
席姑姑適時插話,「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公主心善,不知道這世間有人喜歡往別人身上潑髒水,好顯得自己高潔。」
玉雙听明白了,冷笑道︰「咱們公主最是仁善不過,黑棗胡同里一批批的全是咱們公主養大的孤兒。連孤兒的性命,公主都如此看重,又怎會隨意傷害梅姑娘性命?梅姑娘就放一百個心吧。」
「別再說了,還請相公送梅姑娘回府,單身女子出門,身邊沒帶幾個人服侍,終究危險,還是早點返家才好。」
欣然朝霍驥屈膝為禮,領著席姑姑等人原路返回,平靜得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
自始至終,霍驥不發一語,他安靜听著兩人對話,陷入深思。
欣然沒有對他說任何話,卻是句句都在提醒他。
錯了嗎?是他一味偏信雲珊,相信燕欣然驕恣任性、為所欲為,相信她是個修練成精、心機深沉的後宮女子……
「驥哥哥。」梅雲珊微弱的聲音拉回霍驥的注意力。
他俯身將她扶起。
「驥哥哥,我做錯了,我好像害到你。」
「別擔心,她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生氣。」
「不對不對,驥哥哥不懂,公主就是那樣的人,她喜怒不形于色,越是平靜便越是憤怒,她肯定會想盡辦法把這口氣給出了才罷手。方才我應該讓她打一頓的,打過便也解氣了,可是現在……我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手段,不知道會不會禍害到安南王府或是相府?全是我的錯。」梅雲珊不停自責,滿臉的憂心忡忡。
霍驥凝睇著梅雲珊,真的是這樣嗎?
昨晚霍驥送梅雲珊回府後,並沒有進喜房。
說不失望是假的,欣然那麼努力改變,希望事情發展與前世不同,但很顯然並未出現改變。
「公主,姑爺沒來,還要進宮嗎?」玉屏問。
「當然。佟泵姑走了嗎?」昨晚她們定下計劃,一早就讓佟泵姑和秦公公將百余人帶往冀州,她也打算離開,但必須在接到兩個人之後。
「是,一早就離府了。」
欣然微笑,柳氏肯定很高興吧,一個位高、深受皇寵又听話的媳婦,雖然不是嫁給她的親生兒子,但多少能夠帶來利益吧。
「王妃已經備好回門禮。」玉雙說完,噘嘴回答。「寒酸得很,公主要不要再添一些?」
要是在過去,玉雙肯定要吃排頭,那時欣然不允許下人喊自己公主,她提起十成精神努力當霍家媳婦,不過此生……倘若狐假虎威能為自己謀利,有何不可?
「不必,安南王府是什麼光景,父皇還能不明白?」
打理好自己,用過早膳,欣然領著席姑姑和玉雙進宮,昨晚她忙一整晚挑燈夜戰,睡不到兩個時辰,把該寫的東西全都整理好帶上。
走出大門口,在馬車旁看見霍驥時,她有些意外。
是柳氏的本事,能逼得他走這一趟?還是昨天的交手讓他想要研判自己有什麼後招?
微微點頭,欣然上馬車,方坐定,發現霍驥也跟著坐上馬車,玉雙想上車服侍卻被欣然阻止。「你去後頭,與席姑姑坐吧。」
玉雙咬唇,偷眼瞧霍驥,他會欺負公主嗎?
看見她的表情,欣然了然,道︰「快去吧,我沒事的。」
車簾放下,一聲鞭響,馬車緩緩前行。
欣然倒一杯茶水遞到霍驥跟前,他狐疑地望她一眼,將茶接下。
懷疑堂堂公主怎會紆尊降貴為他倒茶?可不是嗎,若非經歷過事必躬親的前世,她確實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高傲公主。
「能夠談談了嗎?」欣然問。
「可以。」
「首先,我很抱歉,是我得到錯誤消息,誤以為梅姑娘心系三皇兄不願嫁你為妻,才會做出錯誤判斷導致這樣的結果。」
至于是誰給的錯誤消息,她但願他的腦袋夠清楚,能夠猜出幾分究竟。
「局面已經造成,抱歉有何用?」他嘴巴說著,心里卻在想,他應該因為她的話懷疑雲珊嗎?
她不介意霍驥的冷諷,回答,「考慮再三,我已想通,與其造成三個人的不幸不如成就兩人的幸福。一個月後,我會搬到鄉下莊子養病,放心,我不會讓父皇遷怒安南王府,只要你能說服梅姑娘做你的平妻,我就能說服母後下旨賜婚。」
有皇後賜婚,梅雲珊這個平妻也與正妻沒什麼不同,只不過他能說服得了嗎?她很期待呢。
「堂堂相府千金,豈能嫁人做平妻?」他冷笑。
「為什麼不能?首先,梅老太爺看重相公,自小栽培又讓孫女與你定下親事,難道不是希望日後能夠相互扶持?再則梅雲珊不過是個寄在嫡母名下的庶女,王府嫡子娶相府庶女為平妻也不算辱沒。」
梅夫人心善,不偏不頗,她拿梅雲珊當作嫡女教養長大,琴棋書畫樣樣不虧她,當然,她也上進,比起相府其他女兒更加努力,要不是如此,怎能得到伴讀這等美差。
何況,若梅雲珊不是庶女,即便梅老太爺再看重,在安南王府尚未認回霍驥之前,他也就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梅家豈肯為一個私生子舍出一個嫡女?
如今,霍驥的母親是安南王平妻,他是嫡子,梅雲珊嫁給他算是高攀,就是平妻也說得過去。
「你看不起庶女?」
這是雲珊的痛,她之所以敏感、易受傷,之所以委屈、哀愁,全是因為這個身分帶給她的心病。
「相公何來此言?認真說來,我也是個庶女,親生母親品級不高,若非父皇愛重,我豈能平安長大?」
「所以你想把雲珊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相公想差了,梅姑娘雖以平妻身分入王府,我又不在府里,哪有看管一說?日後,相公的後院自然以她為大,再說哪天正室歿了,依相公對她的愛護,能不扶為正室?
「昨日桃林相會,妾身已然看清,梅姑娘對相公情深義重,恨不能終身相守,既然暫時的委屈能換得一世相伴,我相信梅姑娘自然是甘之如飴。依我看,此事並不難辦。